虽没见到人,但乌芳蕤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责怪地瞪了占郴一眼,铁青着脸出门去了。
日头依旧高高地挂着,压抑闷热。占风铉一脸恍惚地走回院落,脑中思绪纷飞,父亲从未展现过的厌恶语气不断回响,什么叫一个恶心至极的算计呢?
他立在院落之中,院落因太阳的斜射而被分割开来,阿铎的房间门庭阳光正好,而他的房间却整个落于阴影之中。
他敛了眉头,也许很多事情一直都有蛛丝马迹,只是他从未多想过,这么多年来,父亲与他的关系一直很淡,几乎不曾交心过,谈话也几乎寥寥,见面似乎也多是为了阿铎而顺带问他两句功课,对于他的厌恶不会在明面表现出来,但冷淡与漠视也从不加掩饰。
占风铉沉了口气,相比起弟弟阿铎,他的天赋只能称得上差强人意,身上更没有继承到蒲牢命符,性子还跳脱,不爱守规矩,父亲不喜欢他倒也是正常的,归根结底,还是他做的不够好罢了。
过去的画面被他一帧帧地从脑海之中翻出,不断回想着那些从未被他注意过的细节,全然没有注意到逐渐变暗的天。
天色的变换几乎只是弹指之间,一个闷热到极致的午后,终于在它极盛之时阴暗下来,豆大的雨点争先恐后地落下,重重地砸在大地与屋檐之上,以自身的牺牲博得一个凉爽的气温。
占风铉也被这突然翻脸的天色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快步跑至廊下,沉默地望了会儿如瀑布倾泻而下的大雨,这才转身离开去往人间南昭。
天地不同,晴雨却通,人间南昭灵漆山也迎来了一场暴雨,潇潇将支开的窗户合上,转身望见坐在木桌边看信件的师姐程寰,问道,“师姐,是宫里来消息了吗?”
程寰将信看完,随手扔在桌子上,双手撑腮道,“这复用我也复用的太快了些,我还想再被罢黜两个月呢,天天躺着多舒服啊,谁想每天在王庭站岗啊!”
潇潇被她话逗的忍俊不禁,“师姐你职位那么高,哪里需要站岗呀?”
程寰摊手,“最迟九月底就要出发去庭都长和城,我去与师父讲一声,你的功夫也要勤加练习,别天天偷懒,怕这儿怕那儿的。”
潇潇可不想引火上身,连忙推却她道,“师姐你快些去和师父说吧,我的功夫你不用担心!”
程寰拿起遮雨的斗笠与蓑衣,在潇潇的催促声中出门,去找那藏在山中另一处独居的师父。灵漆山门派众多,但其实都是王庭附属,属于是王庭养的能人异士,划了灵漆山的地给他们,每年还有些善款的拨给,相应的,这些门派每年也会应王庭诏,送弟子前去王庭效力。
四邡一派,王庭女卫,尤其是在当下南昭王为前南昭公主继位的情况下,女卫就是南昭女王最信任的护卫。
程寰这一去一来就到了晚间,雨也淅淅沥沥地停了,她提着一盏油灯进院,微微偏头,想要将师父给予她的一耳朵唠叨顺着雨水一起倒出。
潇潇的房间已经暗了下去,应该是已经睡了,她缓慢地推开自己的房门,走进去后又小心地关上,夹在腋下的斗笠与蓑衣被她随意扔在门边,那盏油灯被轻轻置放在床头。
做完这一切,她没急着动,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杯沿磕在唇边,她的眼睛微微一眯。
很好,房间进贼了。
她的耳力素来惊人,从踏进房间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发现房间里存在着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纵然那人的呼吸声再轻,还是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
来者会是谁呢?是当即听说她要被女王起复,官复原职,所以赶着派人来暗杀她么?
清水一口未饮就被放回了桌子上,她转身躺在榻上,手背遮眼,呼吸放的轻而绵长,装作一副累极休息而不慎小睡过去的模样。
果不其然,隐于黑暗之中的人有了动作,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程寰装模作样捂了眼睛,耳朵却一刻也不敢放松,集中注意地听着变化,但心中却也不乏疑惑,听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驱动着爬了过来,是什么?会是蛇吗?
那东西爬上了她的床榻,踌躇了会儿,才决定要攀上她的身体。
而就在此时,程寰睁开了双眼,秉承着拿蛇要拿七寸的目的,手法快如闪电,一下拿住攀爬而上的东西。
捏住那东西的一瞬间,她才发现那是一截柔软的藤蔓,藤蔓在被她拎住的瞬间,不自主地颤抖了下,而后迅速垂下,如平日可见的植物一般。
程寰疑惑地皱眉,这显然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她当机立断将手中藤蔓朝着屋内躲藏之人的方位掷出,那人也许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快,虽有躲闪,但碍于房梁狭窄,似乎还是撞到了什么,传来一声闷哼。
窗子被打开,一团黑影迅速从房间逃离,程寰捉起藏于被褥内的长刀,赶忙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