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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秦书赶回霍家,确认家里没其他人,敲开霍绫晨的书房门,房门开了一半,她径直进去坐书架前的圈椅。
礼服裙摆曳地。
霍绫晨上前来,停在她面前。
眼前暗下来,她仰视霍绫晨,开门见山地问,“绫晨,下午二点十分你支开三名护理,之后对你哥哥做了什么?”
霍绫晨惊惶地晃了晃身体,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缓缓蜷起来,“小书姐,我不知道你说得什么。”
“这里没有别人,你哥的氧气面罩被人动过。”
孟秦书却是一副一眼识穿他所作所为的神情,难道是护理发现了不对劲,还是走廊的监控拍到了他?
“我……”他不能自招,继续试探,“我不明白。”
“绫晨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小时候的事你肯定没记忆了,八岁之后,每年你的生日我都有来参加,你哥即使在国外,只要抽的出身他必定会来,我记得每回他来,你都很高兴,你们两兄弟虽然年龄差距不小,但他对你真的没话说。”
霍绫晨被她说红了眼眶,“我都记得,那时你、姚宇哥、哥哥,你们陪我打桌球、打保龄球,陪我玩平时父亲不允许我玩的电子游戏。”
搭在圈椅扶手上的十根手指掐入实木之中,指甲微痛,孟秦书抽吸口气,起身逼近他质问,“既然你都记得,为什么,为什么企图拔掉你哥氧气罩!”
脚踩高跟鞋孟秦书只需微抬眼就能平视霍绫晨。
霍绫晨黑瞳盈含的液体似石子掉进湖泊晃动着,他退后,再退后,一直到孟秦书不在往前。
迟疑、发怵、躲躲闪闪,一个人下意识的微表情是骗不了人的。
霍绫晨怎么能做这种事。
心脏像被揪了一下,生疼。
她自幼渴望有个温馨有爱的家庭,每年来给霍绫晨过生日,其乐融融的场景都让她羡慕又感动。
难道是——
镜花水月……
霍清辞醒来一旦知道他一心爱护的弟弟竟对他动了杀心,他该有多痛心。
孟秦书升起怒火,声音陡然变大,“霍绫晨,你怎么能对你哥做这种事!你知不知道这是犯罪!”
委屈到失了理智的霍绫晨迸出泪水,压抑地哭诉,“为什么……小书姐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同样的都是父亲的儿子,为什么我的人生只能接受他的摆布,我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动作,一旦违逆他,就会受到严厉训斥。哥哥呢,即使他都三十多岁了,父亲母亲都把他捧在手心里,可……我才是弟弟啊。”
他……承认了。
她脊柱一硬,喉咙仿佛受冷起了战栗,“你哥哥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流着泪笑了,自顾自道:“我不想学骑射他逼我学,我不想练高尔夫他不准,我想学医,他让我去国外念经管,我不要在按着他为我定制的路线走,换来的是他劈头盖脸的痛骂。是,哥哥的身体不好,你们所人都宠他爱他,而我活该成为他的“复制品”。”
“你在胡说什么?”
“不然呢,我十六岁,他三十四岁,你们都说他身体不好,可他不是活到三十多岁了吗!”
霍绫晨这番恶毒的话让孟秦书目瞪口呆,而后是压不住的怒意,“霍绫晨你扪心自问,你哥怎么对你的,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他塌下背又直起,脸上出现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凄然黯淡,“应该是我七岁时,我们在院子里放风筝,风筝挂在了树上,哥哥把我抱起坐到他肩膀上,好让我取风筝,而父亲连抱都没抱过我;初二那年冬天,天很冷我逃学躲起来,全家出动找我,从早找到晚上,我藏在人行天桥底下是哥哥找到了我,他脱下外套给我穿,后来他发烧了……烧了三天。”
阿辞对他的好霍绫晨明明都知道,这到底为什么……
她问,“到底为什么?”
“你知道吗?因为帮我取风筝这件事被他看到,他把我叫到书房,严厉警告我不许在家里放风筝,更不许坐到哥哥肩上,这样哥哥会受伤。”
声音轻下来,霍绫晨不在流泪,嘴角扬起轻笑,笑容却七零八碎,“哥哥发烧的事被刚回国的他知道,他在客厅当着佣人、管家、母亲的面给了我一巴掌,我摔在地上,额头磕在茶几角上出了好多血,他们没有一个人关心我。”
这是她认为的‘其乐融融’。
莫大的伤感向她正面袭来,难道这么多年两兄弟的感情都是假的?
“绫晨,这不是你哥哥的错,他从没有对不起你。”
霍绫晨眼底顿时一片赤红,红色泪光闪烁,“在他们心里他永远是第一位,我算什么……复制品而已,哥哥……”他上半身摇了一下,“哥哥和他们一样,我拥有健康,他没有,他不过是……在我身上看到另一个他。”
孟秦书所受到的震动已无法用言语形容,她给了霍绫晨一巴掌,打偏他的脸,“霍绫晨,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他!”
霍绫晨愣了足足一分钟。
忽就“噗通”跪在她脚边,被打醒的他抽咽着求她:“小书姐,我错了,你别告诉他们好不好,如果被爸妈知道……我会死的,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求求你……我保证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
有人正在上楼,这间房和楼梯离得近,脚步声很清楚。
“哒—哒—哒”
高跟鞋轻踩木地板发出的响声,可能是纪教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