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不知道她原来这么在意他的疏远,他以为她有了朋友,有了互相喜欢的人,有了目标和想做的事就会渐渐习惯兄妹间正常的相处方式和频率而淡忘他。
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但是他忍不住欢欣,抿了抿唇:“有的时候太了解反而会失望。”
他现在连自己都不太理解,他不不理解自己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也不理解为什么这段时间以来总是喜怒无常,不理解自己明知道不能再靠近却还是忍不住沦陷,他甚至陷入一种恐惧,更没有信心摊开了剖白了和她赤果相对。
她立时抓住那只为她整理额发的手,干燥坚硬,长久侍弄紫砂的原因它甚至有点粗糙,姿态坚决:“不,我想了解。”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像个私家侦探,不管对方的什么都想去了解,见过他最好的一面,也想知道他最黑暗最不堪的一面,尤其是他越是想遮掩的东西,就越是想深挖弄明白,仿佛这样两人就会成为彼此的秘密共犯,一起沉沦。
他粗糙的拇指轻柔地摩挲着她的脸蛋,仿佛她的脸是什么及其名贵的丝绸,不舍得用力剐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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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以棠小时候几乎看不见他父亲,父亲总说他工作很忙也是为了这个家,他们应该谅解他,偌大的房子里只有母亲带着他,原本开朗爱笑的母亲也慢慢开始闷闷不乐,寡言少语。
母亲和父亲的婚姻,娘家和她的朋友们都坚决反对,母亲为了能和父亲一起和所有人都断了联系。父亲不回来,母亲就是孤身一人,她很孤独,有的时候就像个疯子一样,一整天蓬头垢面地望着窗外看父亲的车回没回来,也不爱出门,总是把自己锁在家里,他便跟着母亲终日在家呆着。
小孩子不懂什么是孤独,只是他看见邻居家的龙凤胎即使待在家里也可以一起玩得非常热闹,他就和父亲母亲吵着闹着,说他也想要个妹妹。
只要有个妹妹,他就不孤独了。
生日的时候,他向漫天星星许愿,他什么都不想要,只要妹妹。
也许是他许的愿望真的成真了,也许是母亲也想再要一个孩子来弥补婚姻的裂缝,又或者是父亲终于被他吵烦了。
母亲怀孕了,他真的要有小妹妹了!他高兴坏了!
他觉得这个世界还是美好和令人期待的,不再像以前那样终日寂静和灰暗。
母亲也高兴,连父亲也久违地陪他们吃了几顿饭,生活开始变得鲜活起来,所有这一切美好都是因为他即将要降生的小妹妹。
每一天他都在数日子,期盼着妹妹来临,每一天他都要贴着母亲圆滚的肚皮和妹妹说上几句悄悄话。
等她出来,把他所有的爱都给她,他要把天上的月亮都给她!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出生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就没了,她再也不会来到他的身边。
快乐也不会再来。
临产前的一个半月,家里突然来了客人,是一个叫杜钰萍的女人,女人同样也怀着孕,肚子不比母亲的小。
母亲让他回自己房间玩一会,她和那个女人在客厅有话说。
没过多久他就听见客厅里母亲凄厉的叫喊声。
母亲早产,那个女人看事态严重也落荒而逃,剩下林以棠一个孩子,看着满地的鲜血横流,母亲痛苦惨叫。
人送进抢救室抢救了很久,但最终大人孩子都没能救活,
医生怒骂,家属是干什么吃的?半死不活了才把人送来?活活送了两条命。
他那么小,以为只是因为时间太晚才害死了妈妈和妹妹,他终日内疚,把罪责全怪在自己头上。
假如他能再镇定些,假如他力气再大些……也许妈妈和妹妹还有救的!
痛苦,孤独和愧疚将他重重包围,他的全世界也只剩下黑暗。
直到后来,那个女人再次来家里,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婴儿,并且这一次是父亲领着她过来,他才明白事情的原委。
父亲说以后他们就是你的母亲和妹妹。
他只觉得可笑又可悲。
听到这的时候,安奈忍不住抱紧他,眼泪甚至也不知不觉地滑落下来,抽泣着说:“哥哥,你别难过,奈奈会一直陪你。”
她也曾失去妈妈和哥哥,这种失去挚爱和希望的痛苦让他们在这一刻产生强烈情感共鸣。
他眼睛通红,手心湿凉捧起她的下颌温柔地向上抬,迫使她迎向上看他,他凝望着她的眼睛,恰巧一颗泪珠滚落,小巧一颗坠在她眼睫上。
他吻上她的眼睛,吻去了那一颗珠泪。
像是被烫到了一般他声线也微微发抖,像是极力忍耐着痛苦:“奈奈,你是我的。我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