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雨势渐小,绵密的细雨斜斜地刮进伞下,不经意间吹起少年的发丝。
莉芙拉心脏砰砰直跳,被他握住的那只手默默反盖住了他,将他宽大温热的手攥在了掌心里,艾尔海森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敛眸轻哼:“看起来你还没有到乐不思蜀的地步。”
“难道不是你主动来找我的吗?”她看见艾尔海森的肩膀被雨淋湿,自己的裙角也沾上泥泞,她皱着眉走到他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语气里满是理所应当:“你背我。”
他还没出声答应,莉芙拉就已经自顾自扶住他的肩起跳,双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脖颈,那一瞬间勒得他差点没顺过气。
“艾尔海森,既然你都低三下四来找我了,我就给你一点面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语调上扬,听起来心情不错,伸手夺过了他手中的伞柄。
“低三下四?”艾尔海森重复了一遍,语气莫测,“需要我告诉你不要滥用成语吗。”
尽管如此,他的手还是扣住了她的膝窝,典型的口嫌体正直。
莉芙拉看了眼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鳞片,雨水悄然划过,在那些凸起的鳞片上留下湿黏的痕迹,她毫不在意地在他眼前晃了晃。
“上次的药效这么快就过了吗?”她低头望向艾尔海森的侧脸,他长而不密的睫毛微微眨动,呼吸的频率都很有规律。
他的嗓音在夜色与雨水中显得有些低沉、淡然无味:“比起问我,你更应该心里有数,这是你的身体,任何状况都该自身负责。”
真不知道他怎么在众多讨人喜欢的话里,准确无误地说出那些让人闻之色变的话的。
莉芙拉冷着脸,气得想咬人,磨了磨后槽牙,他脑后那截白净的后颈恰好落入眼底。
她双手并用扒拉开他身上的学院服,一口咬住他后颈的软肉,耳边传来一声闷哼,莉芙拉愣了愣,莫名的快感涌上心头。
也要让艾尔海森尝尝惹到她的后果,于是她紧紧咬住不松口。
“…松开。”
他握住她大腿的手紧了紧,脖颈上传来的滑腻触感入侵他的大脑。
莉芙拉闻言咬得更重。
直到尝到一丝血腥的味道,混杂着他身上淡淡的气息,她颇有些心虚地舔了舔唇角,随后缓缓伸舌抿了下他后颈的伤口。
细雨绵绵不绝,艾尔海森脚步一刻不停,头顶的伞越压越低,好似在掩人耳目。
莉芙拉治愈过他的伤口后,就趴在他背上一声不吭,搂住他脖颈的手有些麻木。
她心知肚明,这是魔麟病带来的病症,只不过她身边有个随时可以提供力量的‘血包’,大多数时候她都不会被病痛折磨。
这次是意外,她靠在他身上,吸取微弱的魔力治愈魔麟病带来的不可逆的身体变化。
艾尔海森听见身后沉沉的呼吸声,扶住她的手撤出了一只去接住摇摇欲坠的伞。
她睡着了。他低眸就能隐约瞥见她手臂上大片大片的灰黑色鳞片。
魔麟病是一种只有须弥子民才会得的病,且它的存在并不小众,在须弥有数以万计的人从小就被这种病折磨,病死的大有人在。
一开始患者只是感觉皮肤发生变化的区域有些麻木,然而随着病情发展,会出现力量减退,四肢偶尔丧失知觉的情况。
莉芙拉很小的时候就得了魔麟病,但她的情况和其他患者都不同,她发病的速度极慢,皮肤上的鳞片时有时无,四肢发麻更是鲜少发生的事,因此也为她的父母争取了时间。
他们常年在外寻找治愈魔麟病的方法,每隔半月就会寄一些药回来。
艾尔海森在幼时就知道她身患恶疾,受她父母所托,按时叮嘱她吃药,那时他尚且没有现在这么‘冷酷无情’,也没嫌麻烦到拒绝祖母好友的地步,他自认为自己是个热心肠的人。她显然不这么认为,人的偏见有如一副枷锁,她擅自把他划分到了某个区域,他不擅长辩解,也没有必要去做这种无意义的事,她怎么想是她的事,对他来说没有影响。
他之所以会去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只是因为心里觉得有趣。
在他看来,他和莉芙拉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互相知根知底的又截然相反的人。
艾尔海森在与她接触的过程中,好似看见了镜子的不同面,世界参差不齐,人亦是。
人的视角从来不是完美的。
通过另外一个脑回路清奇和他大不相同的人就有可能达到,以此为切入点,他就有可能观察到世界的其他面,继而理解更多原本无法看透的事情,这是他的想法。
至于恋爱,艾尔海森并不认同她对二人关系的界定,因为她看起来不喜欢他。
他会答应这事,完全出自本能,恋爱与学问不同,无需思考利弊,他可以遵循本心。
……
回家途中,雨越下越大,完全打湿了艾尔海森的衣袍和鞋面,他脸色看起来比夜幕还低沉,倒不是为了回去后要清洗衣物感到烦闷,而是莉芙拉又死死搂住了他的脖颈。
雨幕席卷了这座须弥城,路边的花草都在风雨中承受生命之不能承受之重。
她却在做梦。
说起来很让人觉得古怪,须弥的成年人都不会做梦,而小孩子可能会做梦。
大多数须弥人都把不会做梦作为他们崇尚智慧理性,脚踏实地的依据,反而因此感到骄傲。艾尔海森虽不认同,但也找不到其他更加有力的证明,因为他也不会做梦。
莉芙拉身上处处透着古怪,一个既会做梦又身患恶疾的少女,在须弥应该是个会引起民众热议的存在,可她的父母对她的保护超乎想象,至今没人知道她身上的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