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佩妮睁开眼,发现禁书施加在自己身上的魔法还没有结束。拨开蓝色丝绸的窗纱,她模糊地看见日光照射在远处广阔的草坪,黑湖波光粼粼。
佩妮跟随桃金娘去上斯拉格霍恩教授的魔药课,在分组时,桃金娘果不其然被剩下了,只能一个人制作缩身药剂。
佩妮一边嫌弃桃金娘糟糕的药材处理手法,一边却也暗自羡慕她。在原来的世界,佩妮是没办法独自制作魔药的,她使不出魔法,只能与莉莉或珈西塔娜配合,不漏痕迹地将那些需要魔力的步骤交给她们去做。
普里姆与桃金娘隔了两排座位,周围聚集了不少人──从斯拉格霍恩教授的态度来看,她的魔药成绩似乎很亮眼。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来帮帮桃金娘呢?佩妮看着手里的坩埚第三次冒出可疑的黑烟,不禁发出疑问。
没过多久,佩妮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她发现,当周围有很多拉文克劳学生时,普里姆从来不靠近桃金娘,佩妮有些鄙夷起这个遮遮掩掩的瘦小女孩,但桃金娘自己却好像不是很在意,若无其事地与她私下见面、聊天,这让佩妮更加怒其不争。
在一周两节的变形术课堂上,佩妮意外地看见了三十年前的邓布利多,留着飘逸的赤褐色的长发,个子很高。他一眼也没往这边瞟,希冀落空的佩妮失望透顶。年轻的邓布利多教授看上去博学、严谨,却不是她印象中那个高深莫测、洞悉一切的白胡子校长,他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
佩妮本以为这次穿越不会持续很久,可一周过去了,她依旧游荡在桃金娘的脑子里,更糟糕的是,佩妮完全回忆不起来自己究竟在哪儿听说过她的名字。
佩妮试图用乐观压过内心的忧虑,她告诉自己并不是一无所获,至少她总算能使出魔法了。三年级的桃金娘,魔咒水平或许还比不上莉莉,每次都要笨拙地一遍又一遍挥舞魔杖才能成功。但当杖尖闪光的那一刻,佩妮感觉整只右手臂涌过一阵暖流。
是错觉吗?佩妮不知道。她固执地认为自己真的感受到了魔力在体内波动,是一种特有的亲和感,是佩妮从未有过的体验。她想这就是那本书带来的礼物,等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她一定能如法炮制地施出咒语。
抱着这样的期待,佩妮充满了干劲,她把在桃金娘身体里的所见所闻都当成考题,观察和记忆所看见的一切,搜寻线索,记录施魔法时那种似有若无的感受,并时刻温习。
此外,佩妮对占卜课和古代如尼文的课程也颇为上心,她希望自己提前学习这些选修课,等到上三年级就可以超过其他人了。所以她总是在脑海里催促发呆的桃金娘,将书页翻得更快一些,也不管对方是否听得见。
可日子像水一般流走,佩妮的忍耐力逐渐走到尽头,她每天都像提线木偶一般,机械地上课、吃饭,娱乐活动只有写小说,普里姆是她唯一可以说得上话的人了,但抱怨的次数多了,佩妮能敏锐地看到普里姆的脸上露出一点点不耐和困惑。
这就是桃金娘的学院生活,无趣、平淡,一眼可以望到头。
一个月过去了,佩妮依旧没能够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每一天的忐忑不安让她变得狂躁起来,她开始在脑海里猛烈地抨击桃金娘,她的外型,她的魔法水平,她的人缘,还有她笔下那可笑至极的巫师爱情小说。
佩妮厌恶周围傲慢透顶的拉文克劳同学们,她也开始责备邓布利多和海格,为什么发现不了她的存在?她辱骂奥雷留斯欺骗了她,全都是因为轻信这幅破肖像,自己才会陷入这种动弹不得的可怕处境。
然而,佩妮就像一只被禁锢在暗室里的鸟儿,没有人看见她挣扎脱落的羽毛,也没有人能够听见她的哀嚎。她试图用桃金娘的手去抓腰间的魔杖,挠自己的脸,甚至从天文塔上往下跳,可无济于事,这具身体从不以佩妮的意志行动。
无论佩妮的咒骂与反抗有多么激烈,多么嘹亮,都没有任何一个人听得见,她被这个世界彻底地无视了。
佩妮对时间的感知日益模糊,只能靠桃金娘的日记苦苦支撑,刚到此地时,她身上的袍子还很单薄,而如今,深秋已至。
中央广场下的草坡渐渐枯萎焦黄,佩妮不再有力气去指天骂地,她的精神几近崩溃了,最初的好奇、乐观和理性转变为绵绵不断的失落和恐惧。她开始向上帝、梅林甚至是奥雷留斯祈祷,央求他们放她回家,为此她可以一辈子不再踏足霍格沃茨,她愿意将魔法这两个字从她的生命中彻底抹去。
霍格沃茨又飘起了雪花,晶莹的塔尖矗立在寒风中。不堪承受的佩妮终于变得麻木了,大部分时间她什么也不去看,什么也不去想,浑浑噩噩,放空一切。佩妮的思维开始逐渐与身体趋同,有时她会恍惚,自己究竟是佩妮·伊万斯,还是桃金娘·沃伦?
这是她在霍格沃茨度过的第二个圣诞节了,城堡一如三十年后那般欢声笑语,皮皮鬼和胖修士在她们的头顶穿来穿去,弗立维教授用悬浮咒语将巨大的松树运进礼堂,前来帮忙的海格轻松地提着两棵小的跟在后头,身上还穿着校袍。
海格放下松树,躬着身子与弗立维教授交谈,傻乎乎地用蒲扇那么大的手掌拍了拍对方的背,矮小的弗立维教授被迫向前踉跄了一下。
喧嚣热闹的礼堂里,只有佩妮注意到了这一幕,她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几乎要笑出眼泪——如果她可以的话。佩妮多想冲过去告诉现在的海格,保护好自己的魔杖,不要被折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