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手掌朝上接住,一滴一滴砸在他的掌心,他定睛而惶恐!
仰天而去,面上也随之沾染了些些许许的血痕交错。
红色的雨滴,水汽里弥漫的全是人腥味。
江引的手开始颤颤抖抖,指尖开始发白冰凉。
下血雨了…下人肉雨了。
意识到恐怖的江引慌乱无措地在胸前胡乱擦拭,可是粉裳上血滴越来越多,多到如春雨纷纷绵绵,多到晕开染色不褪。
“不要,不要…”
在人声诡异,戾声鸷叱中江引听见了熟悉的淌水声,他停下了手中动作,倏尔抬头,眼中窒息的恐惧瞬间凝聚向鸠珈。
她的上手拿雨伞高雅多魅,腰腹的手交握置在腹上端庄大方。
蛇尾滑过血肉,伞上滑落血珠。
她的竖瞳冷睨江引,好似不满他的颓废。
她撑伞仰天看去,感叹喃喃:
“殿下的生辰确实是个吉辰良日。今天是人间除夕,凡人讲究除岁去秽,迎新春将至。人们会在这天团圆美满,春之至,这是我送给殿下除岁之礼,也是迎新之喜。”
人间盛世芳华让鸠珈失了耐心,况且她给过他机会了。
失去耐心的她选择用一场毫无人性的屠杀来结束一切。
连她自己都忘了…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危险。
她的语气漫不经心:
“小家伙,我们回去吧。您的生辰也就要开始了。”
伞上嘀嗒落珠声,血珠敲在江引的头顶,好像在鞭笞他的傲慢。
视线中千堆万垒的尸体攒聚在江引瞳孔之中,他的眼眸似无尽深渊将眼前景象吞噬入脑,他挥之不去。
“杀人诛心,这就是你送我的大礼啊…”
江引喃喃自嘲。
人声鼎沸,血海荡骨,黑雾弥漫整片天际,笼罩死亡不尽。
江引转头冷笑,看向惨烈尸体时,他突然发了疯似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像个发病的疯子,眼中疯狂,偏执地用手指指着某一个地方,那里聚拢着四五具尸体交织融合成的尸堆,里头的人难以辨认。
可是,他还是看清楚了她…是送给自己手帕的好心姑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引的一切理智在此刻分崩离析,他笑得愈发狼狈,愈发疯鸷。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这般对待自己,残忍到剥心不够,还要将自己撕烂。
他指着她早已青紫可怖的面容,早已扭曲无人形的身体继续笑着:
‘公子,你受伤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回忆时他笑到眼中含泪,笑到疯鸷不已。
他捂着肚子,捂着刺骨冰冷,直至笑到冷眼哑然。
起身拖着身体来到那个姑娘面前,她的嘴巴吐着污秽,白眼死疴。
脚下清脆一声令江引垂眸而去,他踩到了神官的面具……
再抬头,那个扮演神官的人已成尸块,羽服破碎。
神已死……
这里成为了神不会赐福,只会畏惧的地狱。
江引笑得眼睛明亮,笑得死气阴寒。
‘公子,烧了就好。’
他将素帕覆在她的面上,是他这个瘟鬼将自己的不幸传染给了这里。
他们用一城人的命在告诉自己:他们屠戮弱者轻而易举,留下自己,只因自己有所利用。
江引缓缓抬手,手覆在素帕之上,她的鼻尖之上。
手下火光肆起,江引退后一步,看着这摊腐烂灼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呵,哼。”
他眼中带泪,眼中火烈如噬,捂着自己的胸膛笑到快断了呼吸……
自己愚不可及…
天空中,全城里,烟雾缭绕。
自己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自己在做什么春秋大梦,想着逃离他们的手掌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中,他颓废地跪了下来,这一切残忍得他无法想象。
他看着黑影将他包围,但也不再反抗。
鸠迦趁此机会削弱了他的傲慢,削薄了他的天真,将黑影塑成千百锁链!一并朝向他!
江引准备接受自己的不堪时,耳边一句童音入心震慑:
“太微焕焕,借光……借光抟灵风!”
黑雾瞬间被灵风吹散,这一股弱小的灵力,一股僵窒使鸠珈一愣,她半眯竖瞳转头看向风来之处。
不远处站着一个小孩,他双手相握,两指合一抵在自己眉间!
他的童音让江引缓缓抬头瞥去。
小孩披着青黛色的斗篷,兜帽罩住了他半张面容,他带着神纹面具,四分五裂的残缺。
许闻川表面看似冷静,但仔细看,他的指尖已经僵硬到抽搐。
他见过灾厄模样,但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魔。眼前鸠珈似蛟非蛟,似蛇非蛇,她高大骇然,蛇身如天柱伫立,蛇尾如神矛利刃。
鳞片如流光倾泄,沾血而窒骨冰凉。
许闻川入山不过三年,领悟的法术十指可数,他见女魔头朝自己而来,泪眼汪汪却强装镇定,鸠珈进一步,他便退一步。
敌进我退,敌退我止——这是师父教授的第一口诀。
鸠珈半眯双眼思忖着——还有人没死。
她看着小鬼陷入一瞬沉默…
自己动手,浪费…
黑影动手,多余…
不过一只蝼蚁罢了。
她不再理会,想要继续驱使黑影,变幻如绳捆围桎梏住江引,但也就是这一瞬犹豫,又给了许闻川一线反击时机!
他利用自己的矮小敏捷,来到江引身边,脱下了斗篷罩在彼此身上。斗篷下二人对视,江引颓靡地抬眼看着许闻川,他两眼茫茫如雾……
神官面具……是神吗?
狭小阴暗的地方,两人的眼睛是彼此最光亮的地方。江引还听见了他的心跳……
他要做什么?
他唤法之音,在江引耳边:
“天灵地秀,山河神明,承我之愿,隐我之形。”
一瞬间斗篷瞬间消失,鸠迦挑眉一看……隐身密法,天地门的小东西。
她冷笑一声,这老不死的门派真是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