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许闻川没想到，死了的自己还能感受到这般痛，自己的背……他好像感受不到自己的背了。他抱着遍体鳞伤的他，一同下落。

耳边万鬼同悲，哀嚎不断，四野的风使人瑟缩。

江引睁眼看着天，而后看到不属于自己的发丝，在自己眼前缭乱。

他敛颌垂眸看去，自己的鼻腔涌进大量腥血味，他看见了腐烂又白皙的血肉和破碎的青黛色布料。

他立马设下结界，如同除夕夜里保护着他们的斗篷。耳边安静了，外界得以喘息一口。

里头的江引不敢相信，先是喃喃试探道：

“小鬼？”

他们又相遇了，总在他不堪之时降临。

他不是抛弃自己了吗？

许闻川趴在他的胸膛上，抬起头十分虚弱又故作坚强地回之一笑。两人对视着，江引看着这双干净明秀的眼眸便明了，那抛弃自己的不是他。

“为什么…”

自己不是救下他了嘛？

自己不是用尽一切救了一个人嘛？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江引心中所有疑惑像是漩涡吞噬，搅碎在一块。自己做得一切莫非都是徒劳？他难以置信，更加无法接受这一切！

为什么一切都崩塌尽碎，什么都不给他留下念想。

江引彻底清醒，那种旁观的混沌感在顷刻间松开！他清醒地承捱着心痛……

“小鬼……”

见两人落地，鸠迦的手慢慢收回。

小家伙可不能在这里落了下风，她盘在远处阴暗里，窥笑着他的强大。短短时间，他的实力便从境界升至地界，现在的江引接近于神。

天道的威力鸩枷甘愿替他承受了一些。

许闻川蜷缩在江引怀中，就像一个刚出生而岌岌可危的婴孩，小鬼矮小瘦削苍白易碎，脆弱得江引甚至都不敢触碰他，怕他下一瞬间魂飞魄散。

“……”

“小鬼，小鬼……”

许闻川不知道自己死了又死会去哪，但是自己朦胧睁眼，看见第一人是他，他很好，许闻川很开心。

他不会见死不救。

“大哥哥，你没事就好。”

更何况，那人是自己亏欠的他。

江引哭得啜啜，抬眸更加明灿若星：

“你怎么会在下城…”

江引看着年幼的他，他坐在这里还没有野草高。按道理，他应该在上城那所谓人，神的地方。

江引也才刚刚成年，他懵懂模样也是可爱至极。

他们坐在血瘀泥泞里，野火烧不尽。

“自杀者，入下城。”

许闻川怔怵而说。

“你自杀？”

江引心中闪过凉意，脊骨感到恶寒，双眼满是诧异，血眼已经消散，澄澈如水霞光流，眼中碎碎充满哀伤。

“真不知道该说羡慕你…还是该厌恶你。”

一刻的凝滞，江引的偏执在此刻有了波动。

江引将许闻川从自己身上推开，许闻川乖巧地跪在他面前，咬牙强撑着疼痛。

真正的江引一直一直珍惜着自己的命，只是他的命早已不再他手中半寸，别人可以随意定夺自己生死的权利，他没有…

他嫉妒…可是他也痛。

许闻川看着他，孩童眼中江引看出了心疼。他心中一股乌郁攒聚爆发。

他那如死水一汪的思绪，因他泛起微澜。

江引好像找到了一个出气口，冲着许闻川彻底发狂。他对着一个孩子哭诉着心中浓郁的委屈不甘！

“混蛋！你凭什么决定你的生死啊…”

“你算什么…为什么只有我不可以…”

在天地面前，他就这般突兀地哭了起来。

许闻川听着野风，戾鬼呼啸，可面前只有他，他的哭泣叱住了他的心。

江引捂着脸，双肩颤着崩溃。

年少无知的许闻川失慌地将他抱住，他凭着回忆，母亲也是这般安抚自己的眼泪：

“对不起。”

“没有人对得起我，也没有人对不起我——这便是我的命。”

“期许便是生机，死亡的反面是希望。你没有，我更没有。”

两人在荒野上，四处风烟糜糜，天雷依旧在头顶伺机而动，十九神见此得以喘息上一口气。

许闻川感受着肩头颤抖。江引哭得很伤心，许闻川如同看到师祖发疯一般，他自责不已。

他真没用，他不希望救命恩人难过。

“对不起。可是在奔向死亡的那一刻，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许闻川自责但很平静地说道。想死的瞬间脑海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希望没有痛楚，没有挣扎和桎梏。

他强笑道：

“如果有来世，我一定做个长命百岁的乌龟。”

许闻川面容纯真无邪，又凄哀。江引抬眸而去，他也看向江引。

他眼中的江引遍体鳞伤，心中很难过他遭受到的一切，但自己无法感同身受他的痛，他为此感到悲伤。

许闻川心中掠过暗涌——他不曾后悔，可他做错了。

在重逢的那一刻，许闻川突然恍然——自己的命早已不属于自己。

他的小手抹去了江引眼角的泪。

江引一怔后抱住了他，他小得自己可以将他的全部拢进自己怀里。

片刻相拥的宁静，只有彼此的呼吸。江引偷偷拂去了他的伤，就像从小到大自己舔舐自己的伤口一般。

但这份宁静很快被打破，结界溃散那一刻，周围狂风大作，万鬼暴哧。

抬头一看！庞大浩荡的头顶金阵欲要镇压江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