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沈行约以天子的身份驾临此地,却未摆出半点天子的架势,在众人面前时,言行举止都偏内敛。方才,又所提募兵之事,更显得他为人宽和,令这群百姓几乎都要忘了,他从前的那些名声有多恶劣。
这也使得闹事几人根本无从料到,他竟会突然来这么一遭,当即被吓得跪地讨饶。
然而,一旁的兵将根本不给他们求饶的机会,迅速将几人押下。
听着几人被拖下去,渐远的哀嚎声,余下的百姓几乎傻了。
目的达成,沈行约转而往城门楼走,身后,兵将则趁机开始驱逐人群,呵斥道:
“散了!都散了!”
人群后方,李肃微微皱眉,对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冷眼旁观。
直到这一刻,他看向沈行约远去的背影,神色才有了些许的转变。
天空中,滚滚浓云翻滚盘虬,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砸在城楼守兵的肩上脸上。
沈行约登上城楼,望向远处,身侧跟着随行的军师和将士。
接连有哨兵来禀道:
“陛下!城外二十里,发现有敌兵踪迹!”
“报——!城渠、河下两处方向,皆有敌兵逼近!”
众人目光一致地望过来,等着他的指令。
沉吟少许,沈行约迅速道:“去通知赵驻,教他务必把城守好!快去!”
哨兵退下,随即,他又对换防的兵力作出了新的部署。
沈行约判断,这几伙内郡赶来的官兵,根本是为了擒他而来,反观赵驻那边,守城的压力应该不会很大。
预估过双方的人数,沈行约决意趁此时机,一鼓作气攻往内郡。
可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
军需物资还未运抵前线,贸然发兵,若后面粮草支援不利,继续行军,就会是个大麻烦。
沈行约权衡再三,稳妥起见,在粮草运抵之前,只能先将阵地守住,再找机会,看看能否往前推进,再拔两城。
毕竟行军之事,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一旦他们陷入孤城围困的境地,外面的兵将就能凭借地缘优势,主宰城内之人的生死。
沈行约不愿坐以待毙,使自己陷入被动的局面。
而他准备开城迎战,出战的时机至关重要。
敌兵压境,三通鼓响,几连几次攻城,都被守城的兵将杀退回去。
就在这时,暴雨再次袭来。
雷鸣阵阵,响彻九霄,倾泻而下的雨水如银河倒灌。
左右各架起华盖,跌跌撞撞,跟在沈行约身后,狂风暴雨在耳边呼啸,几乎要将人从城楼吹卷下去。
“陛下!这太危险了,您还是……退后些许吧!”
风雨肆虐,教人睁不开眼,城门的守将各自抓住沈行约的一片衣角,紧盯着他的背影,生怕出什么意外。
而他在城楼往远处望去,敌兵退离的方向,竟出现了雨幕分隔的奇观。
浓墨般翻滚的乌云,只盘桓在城头上,在沈行约的头顶上空,雨势暴烈如瀑,而余下敌将盘驻的野地,却是滴雨未沾。
“看来赵驻说的没错……”
沈行约口中喃喃,看那云层之中,确如赵驻所言有一妖物,如蛟龙走兽,游移不定。
若换了旁人,见到如此诡异的天象,这仗是铁定不会再打下去了,可沈行约偏不信邪。
他回过身,向几名将领下达了迎战的旨令。
众将走后,沈行约死死盯着半空,一脸镇定道:
“给朕拿把弓来——”
手下人不疑有他,立马取弓箭递上,以为他要向远处的敌兵鸣箭示威。
然而沈行约握弓在手,取弦搭上,却是猛然抬起,对准了半空,将弓拉到了最满。
手下兵将旋即向半空看去,这才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陛下!不可啊——!”
兵将惊恐万状,纷纷跪地劝道:“若因此触怒神明,只怕引得神明降罪啊!”
似有感召一般,腾云闪电变幻莫测,在天幕画出诡谲的图案。
疾风骤雨肆虐洒下,吹得沈行约鬓发凌乱,在半空猎猎狂舞。
“什么神明降罪……”
沈行约冷冷一笑,因手臂发力,额前一道青筋迸起:“无耻妖物,阻我行军拔城,还想妄充神明?!”
说话间,城门缓缓打开,浩荡的骑兵涌入城外。
就在兵将冲杀之时,沈行约右臂拉满,弓身张到极限,发出‘嘎吱嘎吱’的异响。
下一刻,手指倏地离弦,箭矢如一杆银枪,穿透雨幕,直朝半空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