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不多,就那么一点,即使她刻意藏着,他还是发现了。
周雪度觉得她总这样。
自己消化,不肯麻烦别人。
因为这种被拒绝的情况,这段时间跟着她见识过好多次,每次她都是这样的表情,淡定从容应对,还笑着说,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毕竟谁会莫名其妙就答应她所说的事情。
周雪度也能明白。
人心向来如此。
开始接受到视频账号带来的利益,可以给你几分薄面,一旦需要自己付出些什么,就如见瘟神般,避之不及。
这的确正常不过,无可厚非。
但......
“对比起来,雾散倒像是个庇护所,安稳、平淡。”他实话实说。
林青雾闻言,想起阿很和小橘,没忍住反驳,“其实有时候也挺闹腾。”
褒义的那种。
周雪度笑起来,接过她手中的湿巾,自己擦。
林青雾便任由他了。
“对了。”
“什么?”
“说起雾散,阿很小橘立哥都有昵称,为什么我没有?”周雪度十分不满。
如果他不提,林青雾都险些忘记了他们几人的全名,毕竟常用的是简化后的称呼。
猜不透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林青雾问他:“那你想叫什么?”
周雪度想了想,时而看看周边的景找灵感,最后一一举例。
“小周?”
“......”
“阿雪?”
“......”
“小度?”
“......”
林青雾转头就走。
周雪度看着他背影,擦都不擦了,笑的肩膀都在抖,“林老板!小林老板!林青雾!”
她头也没回。
-
路边有卖椰子的,林青雾要了两个,插入吸管,找了块能坐的大石头,同周雪度一起坐下。
两人捧着椰子,小口喝着椰子水。
被泡在冰水里过,在这种灼热时分,特慰藉人。
心情好很多。
她知道刚刚周雪度是故意的,他想逗她笑,只不过他自己不知道,净会些气人的玩意儿。
但他也不知道,其实她的心,因为他变得软乎乎。
回归正题。
“木头叔,过得很不好。”
斟酌了下语气,林青雾没用可怜二字,这字太重,她仅旁观者。
周雪度偏头看她。
知道她是在解释为什么被拒绝过一次还要来第二次的缘由。
“我知道他的时候,是我刚来鸢岛那阵,闲来无事溜达,撞见在卖小木雕的他,当时他挑着个担子,没有目的的走,遇到游客也没主动推销,那时我觉得好奇,卖东西好像又不想让人买一样,真奇怪。”
“后来,在立哥那里知道了一切事情,”林青雾说,“他从出生就在岛上,跟邻居青梅竹马,有这层关系,顺理成章地成为夫妻,开始幸福美满,后来妻子难产去世,留下一个男孩,他想殉情的心全寄托在孩子身上,将他抚养长大,性格慢慢变得古怪,怕孩子受伤,控制欲变得很强,时时刻刻想找根绳子拴自己身上,又觉得因为他妻子才去世,有时候负面情绪会发泄在孩子身上,这两种思绪反反复复折磨他,好多年。”
枝桠繁茂,灼灼日光从枝叶罅隙洒下。
偶尔掉一两片叶子。
“那孩子呢?”周雪度好奇。
林青雾沉默片刻,“太窒息的爱,会令人逃离,几年前上大学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没有联系,但说到底,其中的对与错不是他们能去评判、干扰的。
他现在的局面确实不好,一个人住,不与人交流,经济来源全靠那些小木雕,游客买的也并不多,所以林青雾想,让他可以提前雕刻一些,在活动当日在岛上游走,贩卖。
到时候人流大,收入可以缓和一阵。
只是木头叔,完全不想与任何人交流。
心好像被封闭起来了。
“不管他要不要去,我还是想向他传达一下这次活动,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这也是她被拒绝了还要再次来的原因。
实在是没有机会好好同他说清。
林青雾喝完最后一口,周雪度接过,跑去扔进垃圾桶。
回来后,站她身前,逆光,垂着头看她,不知道想些什么,突然,伸出手要拉她。
林青雾对上他笃定的目光,听见他说:“走吧,再试一次,我陪你。”
她愣了愣,才伸出手,“好。”
第三次,两人学聪明了。
林青雾吸引掉木头叔的注意力,周雪度遛到旁边先一步拿走那把扫把。
当木头叔转身想拿的时候摸了个空。
他怔然,脸上满是迷茫,四周扫射一圈,最后落周雪度手里,瞳孔放大。
桌上刻一半的木雕,他舍不得扔,椅子太重,怕真给人砸出血,于是几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