髓之海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镇定老成，不敢大幅度挣扎，她暴哭如雷：“姐姐姐姐姐姐！我刚刚不是想教训你，要不然你上去把我打一顿，别把我丢在这里！”

方朽提着她，说：“你怎么知道我这是来救人的。”

髓之海哭着说：“姐姐我也有脑网呜呜呜。”

方朽：“所以？”

髓之海崩溃道：“所以我知道姐姐就是‘朽木’。姐姐！我是永潮的人，你不能把我丢在这里呜呜呜！”

方朽：“........

她的目光从怀疑转变为探究，随后莫名笑了一声。这声轻笑转瞬即逝，髓之海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体一轻，方朽收回了手臂，髓之海一把死死抱住她的腰身，紧地方朽都有点喘不上气。

她顺着粗藤往上爬，髓之海一边抖着身体一边抱得越发紧，直到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打在她的头上。髓之海抬头一看，一个软绵绵还在蠕动的东西砸在她的眉间。因为不敢松手，她甩了甩脑袋，脸上的东西掉在自己胳膊上。

是五六个缠绕着的……幼虫。

髓之海：“......”

她颤颤巍巍抬起头，发现方朽所爬的那根粗藤上，已经密密麻麻爬满了幼虫，此刻随着方朽的动作而不断抖落。

察觉到身上的震颤，方朽说：“不用担心，这里是孕育寄生虫的地方，这里的寄生虫还处在幼虫阶段，没办法百分百寄生入体。”

髓之海生怕一开口，那些恶心的虫子就掉进自己嘴里，她含糊说道：“如果，寄生进……了呢。”

方朽看着自己手臂上的血红的鼓包，无所谓道：“幼虫只能潜伏在人体表皮位置，只要在安全时间里挑出来就可以了。”

成功到达地面后，方朽捞起髓之海，将她一把丢了上去，自己晃动粗藤一跃而上。

落地之后，方朽没有丝毫犹豫，抱起惊魂未定的髓之海，伸手破开树壁疯的一样逃了出去。

髓之海被颠得五脏六腑恨不得移位，好不容易等到方朽速度慢了下来，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奋力挣扎下来，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方朽甩了甩手臂，回头看向那棵巨树，金黄的眼依旧散发出微弱但明显的光，引诱迷路的猎物确定方向，她说：“没什么，只是当时有股强烈的预感，不快一点出去，就永远出不去了。”

髓之海从地上爬起来，担忧无比：“姐姐，到时候你会怎么带我们走啊？你是要把所有人都带走吗？”

方朽触碰墙壁确定路线，带着髓之海一边赶路，一边说：“善堂会蛊惑人类，我只带想走的人走。”

髓之海一愣，脚步一乱往前趔趄几步，被方朽扶住，她说：“可是被蛊惑也不是他们的错啊，为什么大家不能一起走呢？”

方朽：“你身处虚假繁华，明知繁华下是颠覆性的死亡地狱，但你的身心却由衷地在这里感受到了舒畅自在，这时，有人邀请你前往另一个地方，那里是你所熟知的世界，一切公平透明，但在那你会吃不饱穿不暖，甚至性命攸关，死亡的恐惧如影随形。髓之海，你会选择哪里呢。”

髓之海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方朽说：“你选择哪里都没有错。毕竟人类的最终归宿都是死亡二字。既然死亡已经注定，那过程无论多光彩多不朽，好像都没有任何意义。”

髓之海抿唇盯着方朽，没有说话。方朽勾起唇角，语气轻缓了许久：“这是我之前的想法。但人只要活着，就是不断地推翻过去的自己。”

“人类是一个很神奇的物种，他们没有其他生物那样有着记忆传承、统一、服从思想。人和世界的相处中，会演变出独属个体的记忆与思维，这种思维让人类充满了不确定性。”

“所以，有的人愿意将自己人生设成一条直线，也有人是大起大伏的波浪。”

髓之海冷呵一声：“你真会说一些大道理，将自己人生设成直线有什么不好？只要直线够长，一样和波浪望不到尽头。”

方朽带着髓之海穿墙避开寄生物，前方生命树的形状越发清晰。髓之海望向方朽，等待她的回答，而接连走过三四条通道，眼前渐渐显露出无数原地等待的工作者。

他们在生命树下集合静等，好像有人看见了正在走来的髓之海和方朽二人，招手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就在髓之海以为方朽无话可说，准备最后嘲讽一两句时，方朽突然说：“贪生怕死的人没有错，视死如归的人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伟大，想活就活下去，不想活也没有错，命是自己的，怎么选择心里都有数，只是我们恰好和视死如归的人站在了一边。”

说着，方朽将手搭在髓之海的肩上，冲她一笑：“我还是很相信人的。”

髓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