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屿黝黑的眼球不断打量周围,当即抱住宁远的身体不断后撤,眼见要靠近尖嘴崖的边缘。
此时,尖锐刺耳的风声在空中响起,似有鬼在嚎哭,仿佛随时会裹挟着尖利的剑矢,这种危险的感觉让崔屿的后背忍不住发毛。
此刻他发根立起,不,他是连身体上的寒毛都在立起,崔屿后槽牙咬紧,在地上站立时,身体都是热的。
他只能在心里头宽慰自己:身体热点挺好的,总比尸体凉得梆梆硬来得好。
在这个时候,崔屿竟然感受到一股亢奋感——毕竟有这么多人来围追着自己……
他们真的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崔屿忍不住想,何必这么多人来追,所谓杀鸡焉用什么牛刀?
在千钧一发之际,崔屿当机立断,抬腿往外边跑了过去,恨不得自己能再长几条腿来。
腿是沉重的,如同被灌满了烧化的铅水,崔屿跑着跑着,便觉得吃力得紧。
他现在的模样,尽管他好像根本没有做错事,却是“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
若是这么多人都逮不住他,崔屿老了以后肯定就这件事吹水吹一缸,牛皮吹上天。
崔屿喘着气,因为跑得过于剧烈,他的眼睛开始发涩发直,但他还是目光投向面前,越过了前面的人,看到了……一抹红色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团,向崔屿这边一路烧了过去,燎起地面在岩石缝中顶起的野草。
红——深深刻印在崔屿那发直盯着对面的眼睛里,跟被下了咒一般,虽然里自己还有点遥远,但他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了!
其实仔细来看,可以发现这团火其实是飘逸的红色鬃毛在随风而动,它张扬地跳跃着,还时不时发出动物的嘶叫。
“哒、哒、哒……”
规律的声音离崔屿近了好一些。
在这个时候,这颗“火团”听到了来自崔屿的令它熟悉的声音——
“云糕!”崔屿几乎在认出来的那一刻就立即地放声叫道。
来的时间真是妙啊。
这是从侯府马厩里跑出来的小马云糕。
简直就是天降神兵出现在崔屿面前。
云糕又灵性,不是平常的马,又从小跟在崔屿的声音,自然也认得出崔屿。
闻言,云糕抬起两条前蹄子,蹦得更加轻快了。
崔屿一个跺脚,在翻身时把宁远的身体撂到一边,轻盈地躲到一边,又对着枣红马喊着,脸上是张扬恣意的笑容:“云糕,过来。”
云糕甩一甩头,不由得加快了自己的脚程,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低头向着人堆猛猛顶撞出来。
马蹄子也不甘示弱,威武的踏上了一个黑衣蒙面人的胸腔,“咔擦——”只听见清脆的一声,那人的肋骨就被云糕的马蹄踩碎开来,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呜咽。
崔屿忍不住夸它,“好马!”
救兵没来,但救马来了。
他想,等回到药谷后,崔屿一定会给云糕好好修蹄子。
云糕向崔屿“冲撞”而来,崔屿单手撑着树,借力一个飞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
他往身后瞟一眼,见有人去搬宁远的“尸体”,崔屿抬手,腰肢一弯一拧,在他动作自己,竟然把身上的包袱往后头的方向扔了过去。
这个包袱是从五云镇离开时崔屿就一直带在身上的,一直到现在都没打开过。
偶然一次,在贺浔看到崔屿那没什么精神的脸色和被压弯的脊背时,自认为体贴下属的侯爷颇自然的接过去了这个包袱。
包袱绑在贺浔结实的臂弯上,贺浔皱眉,试探问道:“你这里面装了些什么?”
拎起来比一般衣服的重量要重得多。
那是崔屿一把把包袱抢过去,重新背起来,慢吞吞道:“呃……一些小玩具……吧。”
贺浔疑虑不减:“你带这些东西做什么?”接着命令,“扔了。它太重了,有不是什么必要的东西……你拿玩具做什么?侯府里有孩子给你哄吗?”
崔屿赔着笑,刻薄地想:贺浔一个小光棍,冯管事一个老光棍,以后还是用泥土给自己捏一个孩子来得实在一点。
而且,就贺,冯二人,从本质上讲,他们就是两个上了年纪大“小孩”,天天上房揭瓦地闹。
崔屿心虚地说:“我带给冯管事的。”
贺浔脱口问道:“给他干什么?他老来得子了?”
“都是些益智小玩具,可以……预防一下……老年痴呆。”崔屿是如此言简意赅地说的。
“好像也是。”贺浔点头,竟然也没有反驳些什么。
于是崔屿当时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包袱里面装的并不是预防老年痴呆的益智玩具,这些话都是崔屿随口胡诌出来的。
直到现在,崔屿终于将这包袱从自己身上卸了下来。
绸布材质的包袱甫一脱手,崔屿便迅速拍了拍云糕的脖子让它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