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天走?那我要干什么?”听完贺浔的话,崔屿理来理去地思索着,突然间抬头说。
“你等我回来便是了。”贺浔心安理得地回答,其实他原本就没想要让崔屿干什么事情,就好好地待着,吃吃喝喝玩玩,到点在他面前出现一下,就这么简单。
他说得轻巧,仿佛这不过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踏青。
只是崔屿听得倒觉得不大顺耳了。
“那我还怪可怜的。”崔屿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毕竟等着人……等待,过程就是孤独和痛苦的。它就好像一场不见血的凌迟,对崔屿的灵魂给予残酷的折磨。
谁知道在此期间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贺浔眨了眨眼睛,假装没注意到崔屿的情绪,“怎么,卿卿舍不得我?”
“明天你不带上我?”崔屿突然抓住贺浔的袖子,抬起头瞪大眼问。
他向来擅长做出这样一副期待的模样,如果是平常,可能崔屿早就得偿所愿了。
但贺浔仿佛铁了心似地,他不置可否,就只是用手揉了揉崔屿的头发。
柔软的发丝掠过指尖,贺浔发现崔屿的头发比一开始又长了一点,不过还是不太齐整。
这头到底是谁给崔屿剃的?
哦,明天。
明天吗?
光阴好像一匹前头被吊着一根胡萝卜的驴子,原本还是正常地,不紧不慢地过着日子有条不紊地拉,现在这么一搞,好了,它跑得飞快,鬃毛飞扬地将日升日落踏成碎影,“刷”一声拉着所有人到了明天。
崔屿一觉起来,便被贺浔从被子里头挖了出来,迷迷糊糊的被抱了个满怀,像是完成一个没什么必要的仪式。
这个拥抱短暂得好似一个错觉,等崔屿清醒过来时,贺浔就已经上了马离开了。
贺浔走得倒是利索,一下子没了影子。
然后光阴的驴子又被吊着萝卜,“咿呀哟”地拉着崔屿跑。
转眼这就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
崔屿现在连贺浔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不过,现在的疫区的情况却是越发凶险了。
起先,崔屿还谨记着贺浔说的“不让他去疫区”的话,但他人在有些情况下极具忘性。
于是,在崔屿每天的努力下,他果然教自己忘记了这件事情,转头戴着面罩往疫区奔。
这次疫病先是发生在汨罗的军队,然后随着战情愈演愈烈,很快,伴随着杀戮而来的是疫病。
双方都损失惨重。
染上疫病的人被隔/离开来,很快,小小的隔/离区就人满为患了。
军医在怨声遍野里来回奔波,无济于事。
本来已经控制在隔离去,但在战俘被送到这里后,跑出去了好几个,回头一看,这批战俘带着病的!
这一来,不知道传染了多少人。
当日负责监管战俘的守兵当日受了刑罚,临死之前说了一句:“宁先生向崔医师问好,你还记得他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崔屿听得毛骨悚然,这一刻,他重重地跌在地上。
想来,宁远当然不会放过自己。
崔屿怕得连水杯都拿不稳,倒不只是因为宁远,而是……贺浔。
真的是前有狼后有虎,崔屿都没有什么退路了。
崔屿焦虑时会拿衣服玉佩上垂下的流苏编麻花,拆了又编,编了又拆。
这条流苏编完了就编那条流苏。
崔屿的眼睛被烛火照得好像凹陷了下去,他的眼窝显得愈发深邃,苍白的皮肤原先还是血色红润的,这下却愈发显出了一种病态的憔悴。
他吃饭,睡觉,沐浴,净手……无时无刻都在想着那句:“宁先生向崔医师问好!”,这句话如附骨之疽般在他的脑海盘旋。
崔屿的眼睛漫无目的地打着飘。
“咣啷——”
净手的铜盆被打翻在地,水花四溅开来。
崔屿怔怔地眨了眨眼睛,终于缓过神来……明明,他刚才明明在那铜盆水面上看到了贺浔和宁远的影子。
正是这晃荡水面的幻影,才使得崔屿失手将铜盆从桌案上推下去的。
太疑神疑鬼了,自己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崔屿重重呼出一口气,转头拿起信纸给贺浔写信,满纸都是——想你,想你,好想你——总之,有没有想贺浔是其次,最主要的目的是让贺浔回来。
最好早点回,没有同宁远说半句含糊话。
只要贺浔和宁远没有碰面,那他们就不会对账,那些事情也就永远不会有任何对证,那崔屿就没什么事情,也就安全了。
崔屿抱着侥幸的心理,用极尽肉麻的语言写情书,写到一半,他憋不住了,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使自己镇定下来。
写情书也不是一个容易事,因为写到一半就特容易上头,感觉自己是真心喜欢贺浔一样。
他怕写着写着,就连自己都被骗了,让自己也相信了这份虚情假意。
突然之间,窸窣声蓦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