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访出了营帐,面前的小兵校卒忙做一团,他随意捉了一个来问:“仲吾先生可有找到了?”那小卒摇了摇头道:“我正是来禀此事的,我们找遍军营都没有仲先生的身影,只怕是早就出营了!”
杨访神色一变,打发了小卒,原本他还想要仲吾做个人质,可如今仲吾不见踪影,西门若真的守不住,他就只能命人大开城门,归降萧斛了。
可传言,萧斛此人心狠手辣只怕不会自己到时是赔了夫人更折兵,杨访连忙回到自己营中四处看没有人这才从床底打开一个暗格将一卷细致保存的羊皮卷揣到了自己怀里。
这才急急去了马棚,骑上马就直奔西门。
晋军南门正和燕山月对峙的谢旻接到了西门求援,和文非商议后,不得不借出了一千兵马支援西门。
不过一个时辰,东门的求援也到了,谢旻这回没辙了,只能又跑进谯楼见文非:“文先生,东门也被袭击,来和本将军借兵,我们如今不过两千兵马,这……到底借是不借?!”
旁侧被捆成粽子一样的仲吾道:“这还借什么?谢小将军,我劝你开门归降,刘稳此人怎值得你卖命?”
“哼!我谢家世代忠良,本将军宁愿战死城楼也绝不做此等浊名之事。”谢旻愤愤看着仲吾:“且我在此守城唯独只为元州百姓,不为其他,刘稳?不配!”
文非笑了笑,淡定自若的从书案上起身:“谢小将军,在借东门一千精兵。”谢旻一听,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可如此,我们不过一千军马,如何对抗城外几万雄兵?”
“这不还有个人质?瑞王就在城下,我们留一千精兵,足矣~”文非笑看着被捆在椅子上的仲吾,清儒的面容之上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笑。
“好,听先生的。”谢旻立即又拨了一千兵马支援东门,这才回到城楼之上一手压着胯边宝刀,一手撑在城墙上听着下头骂战的将军小校,只恨的牙痒痒。
也不知道西门那边怎么样了,要是刘稳那个怂包没有守住西门,那他今日做的再多也是功亏一篑了!
不怪谢旻忧心西门,除却一个只会烧香求诸神显神力屏退晋军的刘稳,可还有个杨访在那里呢,刘稳此人虽说草包了些,却十分忠心邶帝,自然不会归降。
但这杨访就不一定了!
谢旻的担心是对的,可他哪里知道杨访早就出了军营直奔西门了。这才到了城楼,西门一半的谯楼都被大火烧的不成样子。
地上还有被燃的差不多的侍卒尸身,焦黑的看不清模样,他有些心惊胆战的登上城楼,此时晋军在下方喊话。
“上面的人听着,此时若开城门归降,我军既往不咎,否则,等我军攻入城去,必取各位首级。”
下头那晋军的声音浑厚有力,城上的卫兵都看向旁侧还在咬牙坚持的副将,见他骂了晋军几句,看样子还要坚持守住城门,旁侧的杨访急了!
袁副将是他为数不多真心所待之人,作为好友,杨访并不希望他死在这里。
他立即吩咐身边两位小校:“不想死就去将他绑了。”两位小兵早就看这战局不对了,只等副将归降就能松一口气,哪里知道这袁副将竟然想要拉着他们这么些人殉城。
两人这一听杨主簿都发话了,心中一喜,连忙上前按住了袁副将。
他旁侧的小卒见忽然上来两人,就按住了袁副将,立马要伸手制住面前两个小校,就见杨访在不远处冷冷看着他们,一时间都有些愣住了,不敢动手!
“杨主簿,您这是干什么?”袁副将一转头,看见是杨访,先是一喜,都这个时候了杨访还上城帮他,又忽然反应过来是杨访让这两人擒住了自己。
竟然在这关键时候将他拿住,杨先生这是要干什么。
“袁副将,我们已经守不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杨访看着面前盔歪甲斜的男子,面上胡茬青黑,实在有些于心不忍的红了眼。
他原是想绑了袁副将,开城迎接萧斛的大军。
现下是有些犹豫了。
只压下眼底的情绪,继续道:“您瞧瞧这些个兵卒,他们死了,他们的家人可怎么办,好些人可都是为了这点军饷才在这里死战,如若他们死了,家中老小又怎么办?”
“我们守城是为了百姓,但晋军说了,只要我们开城归降,不会动百姓一分一毫,可如今你瞧瞧,活着的还有几人?”杨访知道袁副将惜民爱民,指着道上一具具尸身,试图将他也劝降。
袁副将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有的倒在血泊,有的被火舌吞没。
袁副将只愣愣看着满地的尸首。
火舌吞噬了一条条生命,他顿时无力的垂下了头,许久才道:“杨主簿,守城是我的使命,此门一旦打开,元州危矣,大邶危矣,又有多少百姓兵将,要受这折磨!”
杨访听了这话,面上有一瞬的不自在,似乎被触到了某根神经一般,歇斯底里道:“你们坚持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就算是破城,就算是元州被晋军占领,那又能改变什么?”
杨访胸膛起伏:“不过是换个天下霸主,大家都活着不好么?!”他双眼迸出的血丝,染红了他的眼,就那么瞪着袁副将。
袁副将没想到,杨访会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神色一闪忙道:“杨先生慎言,我不求名垂青史,只求对得起自己。”
杨访也意识到自己的言行有些过激,垂眼不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