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熠洗漱完出来时,周彻正坐在床边出神。
他拿起桌子上白天问的那张试卷走过去蹲下,在周彻面前挥挥手:“周彻,周彻?”
周彻回神:“嗯?怎么了?”
沈熠从桌子边拿了一支笔递过去:“题。”
周彻这才想起来白天答应他的事,将试卷接过来:“行,我看看。”
“最近找试卷越来越难了,尤其是找好题。”
周彻不是第一次接触竞赛题,虽然写起来不是特别费力,但还是耗了不少时间。
“小case。虽然有点难度,但还是能写出来。如果你想练习这种的话,下次我带点我老家特产,一翻一大堆。”
沈熠问:“你老家特产是什么?”
周彻说:“黄冈密卷。我老家J市的。”
沈熠:“……”
周彻:“而且我们那儿的学生老幸福了,完全没有找不到试卷做的烦恼。要是嫌黄冈密卷不够,还有长江作业可以解闷,完全不会觉得闲。”
沈熠听出了一种反语的感觉。
周彻也没有继续说这种全年无休的光辉历史,而是转而问道:“不过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听别人说你成绩倒数从不学习,怎么会问我有挑战性难度的题?”
沈熠把试卷折起来收好,坐回对面自己床边,平淡地说道:“想听故事吗?”
周彻坐好点了点头。
沈熠酝酿了一下,开口道:“你上次问我为什么不姓李,其实,‘沈熠’这个名字是我自己改的,我的原名,叫李颜祯。”
沈熠刚出生那几年,李笃沉正是创业最忙的时候,平时在家没待一会就会被电话叫走。
他的母亲,名叫沈颜,是当时禹杭几大家中的沈家二小姐,和他父亲是大学认识的。在他小时候的记忆里,宽大的别墅里,每次都只有他和他母亲两个人。
沈颜每天将他哄睡着后就会在客厅里等着李笃沉回来。
而每次沈熠睡不着时偷溜下床跑到客厅一看,总是能看见沈颜坐在沙发上发呆。有时回过神下意识看向客厅的钟,然后就会一脸失望。
后来李笃沉事业稳定下来,陪伴他们的时间也多了。
原本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可突如其来的一次意外打破了这个美好。
李颜祯七岁生日那天,遭遇了一次绑架。
绑匪打电话找李笃沉要赎金,李笃沉不肯,在与绑匪磨时间的同时偷偷报了警。
当对方知道的时候,一气之下撕票。
沈颜为了保护他,被活生生打死。绑匪看女人死后便想对小男孩下手,但好在警察赶到及时,他才幸存。
那个画面,他这辈子也忘不了。
雷光吒明,鲜血横流。
那段时间,李颜祯不怎么愿意开口说话,谁也没办法。
后来每天晚上的客厅依旧没有少人,不同于以往的是,坐在沙发上的人,变成了李颜祯。
少的是那个每天晚上给他读故事书的人,是那个心里不确定却依旧喃喃李笃沉会回来的人。
而他,一直在母亲一定会待的沙发上等那个来劝他去睡觉,给他讲故事的人出现。
可是没有。
客厅里,一个人抱着抱枕看喜剧。
在这部剧里,有人喜,有人忧,有人内心空虚,有人早已逝去。
无论怎么努力,都回不到过去。
害怕打雷下雨的夜,害怕浑身遍地都是血。
绑架事件过后,李笃沉为了确保他的安全,给他上下学安排了专门司机。
一开始,他和李笃沉的关系还算缓和,但这种缓和的关系还没到一年就打破了。
一天,他一回家就看见他爸带了一个女人回来,沈熠楞在原地,迟迟不肯进去。
为什么?
他真的不敢相信,他母亲死了才几个月他爸就找了别的女人,还当着他面领回家。
因为这件事,他时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生闷气,怎么叫也不开门。
考试时还会故意不写,将排名往下掉。但实际上,他还是会偷偷努力学习,表面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气李笃沉而已。
母亲后来就成了他的禁忌话题,所以高一那次有人骂“你他妈”的时候,他才会二话不说就动手。
那是活在他回忆中的人,一个他再也见不到的人。
李思行出生的那天,所有人都在庆祝他继弟的诞生,只有他自己偷偷赌气去改了名字。
李笃沉知道后问他为什么。
他没有哭也没有闹,眼底里满是失望。
“为什么?”他冷嘲一声,声音平静地可怕,“在我很小的时候,因为你那所谓的忙,从来管过我和我妈的死活,那你现在又凭什么来管我?”
“李笃沉,你不认为这样很可笑吗?”
那是他说过最重的一次话,也是他第一次当着他爸的面撕破脸。
仅仅只有一句话,整栋别墅都安静了。
星光闪烁,夜晚出奇地安宁。
或许在那一刻,李颜祯就已经消失了。
今天,你的儿子既没有多也没有少,从来都只有一个。
他转身上楼,关门声响亮,一个人蹲在角落难受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