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尚记得楼薄西抱着僵硬的尸体,胖胖小手上还挂着一串珊瑚手串。楼薄西皱眉问她,“沈小媛家里人还不知道……我们怎么说?”
明明是十一岁小孩的单薄身板与清隽声音,却露出了成年人才该有的成熟冷静,分析着利弊。
她只是哭。
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哭泣着说,“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小媛去点天灯的……”
小楼薄西却只是眨了眨眼,扇子一样的睫毛,落下一排细细密密的阴影。他把沈小媛轻轻放到地上,竖起一根食指。
“我们有三条路。”
“第一条,一五一十把真-相告诉她家人。”
“但她家人应该一辈子都会嫉恨你,时时刻刻等着报复。”
他竖起第二根手指,又说。
“第二条,装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慌失措地抱着她痛哭,问她好端端的为何要去护城河玩?”
“即使我们装得极像,不漏丝毫马脚,只要我们三个人是一起出来玩的,她却是变成了尸体回来,我们就逃脱不了干系。”
最后,他竖起第三根手指,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凛冽,“第三条,我们把一切推到三世子身上。”
小沈澜还在哭哭啼啼抽泣,两只白皙小手,揉着眼睛,双眼很快肿成了核桃。一听他提到“三条路”,整个人刹那之间惊呆了,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小楼薄西。
“楼薄西!”
她连名带姓喊他,连“小楼哥哥”都不喊了,声音颤抖着带着惊慌与震惊,“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已经做错了……”
“还要一错再错,再去欺骗她爹娘么?!”
她激动起来,小小的脸蛋也涨得通红。
“他们会杀了你的。”
小楼薄西一字一句说,声音带着三分稚嫩七分冰冷,仿佛只是在说一件不可更改的事实,“你是王爷的千金,他们一定不敢当面说什么,可是,只要买通下人们,他们有一万种法子杀了你。”
“譬如让你失足跌落莲塘,也尝尝被水溺死的滋味。”
“譬如让你吃点相克的食物,让你中毒而亡。”
“又譬如在你荡秋千的时候,松了一颗钉子,让你活活摔死。”
他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给她听,语气平静到让她毛骨悚然。
“我们没得选。”
“只剩下第三条路,”他指指西北角的方向,那是平南王世子的府邸,说得又快又利落,仿佛生怕慢了就会来不及一般,“我们必须尽快伪造信件,模仿落款,在天黑之前,把……”
那一天晚上。
整个沈府别院哭得撕心裂肺,人人都在说沈小媛痴情。
“平南王三世子不是早就搬到盛京去了么?”
“这种放花灯的邀约,也就不作数了罢?”
“傻丫头,还真的眼巴巴地数着日子,要去呢。天可怜见的,死在这个上头……”
小沈澜跟在小楼薄西身后,混迹在乌压压的人群中,一起抹着眼泪哭泣。她哭得喉咙都快哑了,却压根不敢再去看沈小媛是尸体一眼。
沈家很快搬走,不愿再留在这个伤心地。周围人也慢慢忘了这件事,只有小沈澜每晚每晚噩梦,披头散发的女鬼反反复复问她——
“为什么非要挑今晚?”
小沈澜很快重病。吃什么都吐,肉-眼可见消瘦下去。王府请了什么医师、高僧、道士都没用。
唯有小楼薄西拿了一串珊瑚珠子手串,恳求王爷王妃,让他单独和小沈澜说说话。
他把手串硬塞到小沈澜手里,她一眼认出是沈小媛的首饰,尖叫着躲开,却被他双手牢牢握住,不许她逃避。
"你就算现在把自己活活饿死了,在黄泉路上见到沈小媛又有什么用?"
“她都未必想见到你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