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好换话题。
自从逛了古玩街之后,大概杜葳蕤误会他喜欢鉴赏古董了,总爱拿各种真真假假淘来的宝物让他鉴定真假。
他也只能一一看来。
“老规矩。”
“若是真的,就送给楼公子,若是假的,我就赏给婢女玩。”
杜葳蕤微微一笑,轻轻拍掌,立即有贴身婢女碰了一个托盘上来。托盘上盖着红布,底下是一枚玉佩。玉佩上刻着观世音菩萨,净瓶倾泻,杨枝甘露。
“是海南产的上好琼脂……”
楼薄西反复摩挲着玉佩,又根据背后雕刻的小字,判断着年代。
嘴上说着,心中却只在想他问沈澜强行要回的那块玉佩。
玉佩上不刻观音,不刻如来,只有两只首尾相接的阴阳鱼,彼此咬啮。
王府真正的双鱼玉佩,价值万金。十城不换,说是“连城璧”也不为过。是当年先帝偏爱三王爷,特意赏赐的。
却偏偏被小沈澜弄丢了,葬身池塘。
小沈澜吓得脸色苍白,几乎要发抖。
“小楼哥哥,我爹会杀了我么?”
小楼薄西只好冒着生命危险,替她找工匠弄了一块伪造的。
精雕细琢,高仿赝品。
“……真像!”
“……小楼哥哥,你太厉害了!”
小沈澜左右翻看,却是越看越像,忍不住抱着他雀跃。
奇怪的是,明明葬身池塘的那块“连城璧”,却又被找回来了。
等等。
这里分明才是关键。是沈澜提供的细碎线索中,遗漏的最关键一处。
“楼公子。”
清澈的女声响起,一张眉眼妍丽的脸,凑到他跟前,微笑说,“既然楼公子认出这块观音玉佩是前朝吴越帝王遗落的宝物,确是真品,那就按规矩……”
楼薄西这才回神。
什么?
他居然在回忆小沈澜的玉佩时,把观音玉佩的来历都娓娓道来了么?这一心二用之术,连他自己都惊诧。
“送我么?”
他轻咳一声,掩饰一下自己的失神,又顺口接着问。
“楼公子不喜欢么?”
杜葳蕤微微笑着,眸光盈然。
周围三三两两的贵女都跟着巧笑——
“这么好的玉佩,又是上古吴越君王的珍品,怕不是要价值千金了?”
“古玩斋能淘到这种宝贝?”
“我看是家藏私斋中翻出来的罢?”
楼薄西被闹得不行,只好赶紧收下。
却只是点点头。
那一声“喜欢”并未说出口。
杜葳蕤抿了抿嘴,略微失望。
她是刻意当着众人的面,问这一句“喜欢么”。
问玉佩,也是问人。
虽然暗藏情愫,日渐熟悉,却还是想听他亲口说一声“喜欢”。
这点小心思被萧露笙看在眼中,乘着杜葳蕤被家人喊走时,挽着楼薄西手臂,撒娇说,“我哥哥有事找你,小楼哥哥移步……”
不着痕迹将他带离贵女这一桌,往哥哥这边带走,却又远远望了一眼,哥哥似乎正十分尴尬,与一位名门贵女聊天。
她笑着说,“你看,哥哥今日好歹出来‘相看’了,日日闹着以妾为妻,总算肯听娘的话,找个门当户对的了。”
“……”
楼薄西咬了下唇,只想着快点回去同沈澜说一下玉佩的事,若此事可以突破——
兀然听到萧露笙脆生生问了一句。
“小楼哥哥,你会娶杜葳蕤么?”
萧露笙毫无敬意,连名带姓喊着名字,一脸怯生生却又满是敌意问。
“我……”
楼薄西愣了一下,才想起萧露笙背后是谁,这明晃晃的试探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只好轻声说,“我会。”
两个字。
仿佛一把利刃,深深剜入萧露笙心口。
她却不得不装出一副微笑的样子,声音温温柔柔说,“杜家千金可是盛京多少少年眼中的月亮,恭喜小楼哥哥揽月入怀了。”
萧露笙口是心非,说着“恭喜”的样子,像极了沈澜疯疯癫癫摸着他的脸,夸一句“小侯爷,你真是艳福不浅呀”。
楼薄西满眼心疼。
“好了。”
“你也会遇到良人,待你如天上月。”
他温声安慰。
萧露笙委委屈屈,越听越是难受,扁着小嘴说,“你明知……”
“我……”
她说不下去了。
你明知我只喜欢你。
却还假模假样来安慰我!
等杜葳蕤换了一身衣裳回来时,却听到贴身丫鬟匆匆来回,“楼公子说身上不适,先告辞回去了。还说下次定当赔罪。”
杜葳蕤正暗忖,幸好玉佩送了出去,却见萧露笙烟烟袅袅走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萧姑娘?”
“可是今日辞花宴,有何不满?”
杜葳蕤微笑着问她,拿出主人家的姿态。
“琼浆玉液,玉盘珍羞。哪有什么不满。”
萧露笙也微笑着迎上来,却在靠近杜葳蕤时,轻声耳语,“我好心提醒杜姑娘一句,您可千万别嫌我多事。”
“但说无妨。”
杜葳蕤波澜不惊望着她,心知无非是要挑拨离间。
却听萧露笙红唇轻启,说了一句,“您怕是不晓得,小楼哥哥是真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玩伴。”
“杜姑娘,这盛京少年莫不为你倾倒,你又何苦非要找这样一个人呢?”
果然。
如萧露笙预料,杜葳蕤脸色大变,瞬间煞白。
她却还要雪上加霜,补一句。
“毕竟。”
“可是没有人能赢得过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