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想着,一辆改装哈雷摩托恰好经过。后视镜里闪过男人皮衣背面的麦考林氏族纹章——本该绣着金雀花的贵族家徽,此刻却被涂改成滴血的黑豹,后座金发少女颈间晃动的,分明是圣安德鲁十字架吊坠。
吱吱的指甲掐进真皮座椅,方才银链带来的暖意瞬间冻结。这场景像极了老城地下酒吧那幅《劫掠者之吻》的油画:1745年雅各布起义失败当夜,高地贵族之女跟着英格兰铁匠私奔,马蹄声淹没在洛蒙德湖的暴雪里,最终被找到时,两人冻成冰雕的躯体仍保持着十指相扣的姿势。
"那是叛逃者的标记。"连淮突然开口,指节泛白地攥紧方向盘。三百年前麦考林家分支为迎娶低地牧羊女,在纹章上亲手刻下耻辱印记。此刻摩托车正轰鸣着冲下皇家一英里,后座少女的巴洛克裙摆掀起血色浪涛,那是用彭斯故乡艾洛瓦教堂的祭坛绸缎改制的婚服。
私奔的场面总是充斥着浪漫又悲剧的色彩,富家女和穷小子之间的阶层、身份、地位,都有着天差地最终让人明白,客观的现实是多么难以撼动。
而她们的结局,又会如何呢?
摩托车尾灯消失在维多利亚街尽头时,吱吱忽然读懂银链内侧新浮现的铭文。古老的盖尔语在雨水中舒展成预言:我们不是在反抗命运,而是成为命运本身。
当天下午,他们去到入住的酒店,身着麦考林家专属灰绿格纹的门童躬身接过钥匙,然后就牵着吱吱去找新人。
婚礼是晚上才开始,但他们准备在婚礼开始前,把准备好的新婚礼物先送去。
一路乘坐电梯直达顶层,电梯轿厢镶满洛可可镜面的刹那,吱吱在无数个镜像里看见自己。蓝宝石耳坠随攀升不断变换色泽,从尼斯湖晨雾的灰蓝渐变为彭斯诗歌里的矢车菊蓝。套房内,十二扇哥特式拱窗切割着卡尔顿山的落日。姚知岚正对镜梳开长发,发梳镶嵌的蓝宝石竟与礼盒中的耳钉同源。蕾佳娜颈间缠绕着格伦科峡谷雾霭染就的绸缎,正在试戴银质项圈。
"母亲。"连淮的问候激起水晶吊灯震颤,十七世纪威尼斯琉璃坠子洒下血斑似的阴影。姚知岚转身时,发间鲨鱼夹崩落的珍珠滚过橡木地板,恰停在吱吱脚边。
看到连淮牵着吱吱进门,她内心是震惊的,但她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只是短暂地意外了一瞬,也没有过问,像是从很久之前就有的预感,终于在这一天得到了印证。
姚知岚抬手挥退造型师,待最后一位化妆师的高跟鞋声消失在走廊,连淮已陷进沙发形成慵懒的褶皱,鎏金打火机在他指间翻飞如叛逆的徽章。
吱吱捧着丝绒礼盒走向镜前新人,递上刚给她挑选的那两副蓝宝石耳钉,说:“新婚快乐。”
蕾佳娜染着丹蔻的指尖挑起缎带,蓝宝石耳钉在暮色中宛如泛起雅各布党人遗落的磷火:"谢谢!"她尾音带着老式留声机的震颤,"好漂亮的爱德华时期珠宝。"
"喜欢就好。"吱吱特意加重复数称谓,蕾佳娜立刻会意地将她拽进梳妆台前的月光里。姚知岚对着镜面举起耳钉,蓝火在她眼尾烧出细纹:"正好配我的威尼斯蕾丝头纱。"
镜中倒映着连淮把玩火机的剪影,青铜火石在指尖开合如同心跳节拍。
"他们也到了?"他突然发问。火苗窜起的刹那,姚知岚颈间银项圈闪过血色反光:"在翡翠厅。"
“好。”连淮起身,走之前还不忘和吱吱说等他回来。
吱吱盈盈笑起,那句"早点回来"还未出口,蕾佳娜已擒住她手腕:"还怕我吃了你的女朋友不成?"
话音未落,连淮的阴影已笼罩而来——他扣住吱吱后颈的力道像在驯服野猫,唇齿间薄荷混着硝烟的气息。
他旁若无人地吻她,吻够了才松开,然后似笑非笑地勾唇,面色平常地转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