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启元学宫。
上回菁英大会后,留下的人大多入了兰台银阙。转眼已是两年有余,太清神君这才问起这些人的情况。闲信说,修行之功非一朝一夕,尚且还看不出这些人的前途来。太清神君微笑:“修行之功自然需要长年累月,可心性却是底色。我听说那位被紫庸破格收入座下的萧仙君已然接手了商翟的职责。”
闲信落下黑子,道:“历练是好事,紫庸神君如此安排,想来定是有他的用意。衍天宗从前那一套也正是紫庸神君所看重的。”
“他始终认为,只要人人束心正行,持身守正,”太清缓缓道,“则奸邪不生,幽冥可除。”
“但师傅认为恰恰相反,”闲信道,“若要奸邪不生,便要雷霆手段,毁之灭之,令其闻风丧胆,莫敢来犯。”
太清按下白子:“你如何看?”
闲信缓缓道:“徒儿随师傅在神界多年,也曾经历三万年前那场浩劫,幽冥侵袭,蛊惑妖魔两界致使六界内乱,众神陨灭,尊神也因耗尽神力而陨落下界。幽冥之祸由来已久,数十万年从未终绝,究其根源,不过是人心难测,欲念无穷。雷霆手段固然能镇压一时,但善恶双生,正邪一念,欲念无穷则幽冥难绝。”
太清颇为欣慰:“看来这些年你感悟良多。”
闲信起身,展臂伏地请罪:“闲信有负师傅教诲,还请师傅降罪。”
太清扶他起来:“你何罪之有?如你所说,神界与幽冥的对抗从未停止过,启元学宫与兰台银阙也一直在寻找终结幽冥的道路。紫庸主张教化一途,自有他的道理。但神界既为六界之首,担护佑众生之职,岂能只靠教化?”
“闲信明白。”
太清幽幽落子,气定神闲:“紫庸素来不是冒进之人,在此事上道是叫人看不清了。”
闲信说:“有一事,闲信也觉得奇怪。当日问心之时,那位萧仙君原本是最佳,但几位上神似乎都对他无意。花芜上神眼光极高,竟然退而求其次择了望沧。最奇怪的是,神主竟然也未觉得不妥,道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太清道:“或许他们也有自己的考量吧。”
两人你来我往,各有输赢。闲信又缓缓开口道:“师傅,近来我在存习堂整理罪神神籍时,发现之前有神君因与凡人相恋而获罪……”
“历来都有,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怎么突然留意此事?”
闲信说:“没什么。只是觉得,因为此事获罪,颇为不值。”
“值与不值,旁人又如何评判?”
长阙过来禀报:“神君,方才有弟子来禀,说是回光阁的混元钟突然异动。”
太清放下棋子,面色登时凝重起来。
闲信疑惑:“此钟乃上古神器,一直放置在阁中,怎会突然异动?”
“去看看。”
太清随即起身来到回光阁,只见阁中的房梁上悬挂着一只硕大的铜钟,钟身遍布神秘符文,此刻正嗡鸣不止,那些符文似乎都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气息。
太清抬手,铜钟立刻恢复了平静。
闲信:“师傅,这……”
太清面无表情:“无事,好生看管。”
*
云淮得知七夕那夜,有人在城西姻缘庙附近中箭受了重伤,再也坐不住,当即就要去东沧探个清楚明白。还没走出水晶宫,天妃的仪驾已经到了门口。
云淮只能亲自相迎,将仪驾迎进水晶宫。
天妃翠微一袭华服,满头珠翠,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虽算不上什么明艳美人,却也生的俏丽。仪态气质十分出众,任谁都能一眼瞧出身份不俗。
翠微一来就问他:“水君今日不在东海处理政务,这是打算上哪?”
云淮回答说:“今日休沐。”
“你父君自打成为天君,从未有过一日休息。你身为他的儿子,理当以他为榜样才是。若是叫你父君知道,你在东海便是这般懈怠,他如何放心把东海交给你?”
云淮神情麻木:“是。谨遵母妃教诲。”
云淮亲自将她引到正殿,翠微这一路过来,对东海评价颇高,只有一点深为诟病:“此处的确不错,也难怪那么多人想要入主此处。可惜,与天界相比,也不过只是穷乡僻壤,难有出头之日。”
云淮蹙眉,显然对她的话有些反感:“此处的确不比天界,母妃若是住不惯,儿臣这便亲自送您回去。”
翠微在正上方落座,脸色变了变:“母妃刚到,你就急着赶我走?”
云淮立在下首:“儿臣不敢。”
翠微随手在书案上翻了翻,有些不满:“这些公文都是两天前送来的,你还不曾处理?”
她又翻了翻案头的书,眉头蹙得更紧,“你现在看的都是这些闲书?我让你记得每半月问候你父君,可如实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