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一夜之间再次陷入沉睡,小黑说,他又感觉到那股神秘的力量,只要那股力量一出现,此处的幽冥便被压制的无法抬头。可他也是幽冥,却好像压根不受影响似的。
幽冥消停,萧珏每日将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族学的那些小公子身上,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暂时忘记重曜离开的事情。
经过此事,云照对当年东沧城发生过的事情产生疑惑,他决定要去弄个清楚明白。
临走前,他让萧珏跟他一起走,但萧珏想留在这里等重曜回来,便拒绝了他的好意。走之前,云照把小黑留给他,让他自行处置。小黑哭求着让萧珏别杀他,信誓旦旦的说下次如果需要把幽冥引出来,他还可以帮忙。萧珏在乾坤袋里找了一小截剩下的灵木,给他锻造了一副可以暂时寄居的躯壳,小黑很高兴,发誓说要一辈子跟着他。
重曜离开的第一个月,谢婉儿正式与张成岭订婚。萧珏作为宾客受邀在列见证了定亲仪式。席间,宁致远、周玉林他们都很开心,只有孙承翊独自坐在一旁喝闷酒。不知为何,越是在这种热闹的时候,萧珏就越是想念重曜。
谢婉儿一直盯着他腰上的环佩看,最后忍不住走过来,伸手摸了摸。谢闲也很高兴,那天晚上,拉着萧珏喝了很多酒。两人靠坐在庭院中的沉香榻旁,谢闲喝酒,萧珏则一直望着天上。
谢闲凑过来问他:“在看什么?”
“看星星。”
谢闲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天空,墨黑的夜空繁星闪烁,“今晚夜色真好……你说,天上的神仙也会像我们这样凝视地上的人吗?”
萧珏说:“不知道。”
“他们看我们一定像是看蝼蚁一般……”谢闲头仰靠在榻头,稍微往萧珏身上偏了偏,“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我还能这么悠闲的坐在院子里看星星,我还以为我早早就会身首异处。很小的时候,我就见过杀人不眨眼的妖魔,它们力大无穷,能把人活活撕碎。无论东沧城的城门修筑的多么坚固,它们都能撞开。每天夜里都能听到妖魔嚎叫,我躲在娘怀里,还是能听见它们的声音,仿佛它们的牙齿已经扣进我的头盖骨……”
萧珏静静听他说。
“东沧城每年都要给它们上贡,家家户户几乎只留口粮,但它们还是时不时来骚扰我们。东海的人盘剥我们,妖魔无休止的压榨我们,这样的日子,我们过了很多年,后来,谢霄出现了,城中百姓才过了一段安生日子……”
“对不起啊,”谢闲突然说,“有件事,我骗了你。其实,我跟谢霄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萧珏有些诧异。
“他爹娘死的早,是在村子里吃百家饭长大的,姨姥姥很照顾他,所以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王瑛一起被送到谢氏族学来启蒙。那时,我们所有人都怕极了学堂的先生,就他不怕,天天带着我们捉鸟摸鱼,气的先生一个月病倒了三回。每堂课他都在后面呼呼大睡,偏偏课业又完成的极好。我爹娘十分喜爱他,本来有意将他留在城主府,后来他机缘巧合下救了东海的三殿下离彦,被东海水君收为义子,就很少来东沧城了。我再见到他时,已是十多年后,彼时,他已成为离彦的副将,在仙魔大战中声名鹊起,炙手可热……”
“后来,他来东沧城说服我爹娘抗击妖魔,亲自为东沧练兵,又说服东海水君同意与东沧城通商,并立下永不侵扰人界的禁令……至今,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听到这些,萧珏也暗暗为这位战功赫赫、心怀百姓的将军惋惜。
“离彦死后,谢霄一心为他报仇,不想仙魔两族罢战言和,宣布不再起兵戈。可我知道,按他脾性,是决计不可能咽了这口气。就算只有他一个人,他也会杀到魔界,替离彦报仇雪恨。我一直以为,有朝一日,他会位列仙班,成为一名守护苍生的仙界大将,可我没想到,最后他竟然背着那样的罪名被诛杀……”
“天上的神仙哪里知道我们这些蝼蚁草芥的不易?他们说战就战,说和就和,受苦的只有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黎民百姓,到头来,他们还要给人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谢闲转头看他:“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萧珏说:“我在听。”
谢闲微笑:“自从我爹娘死后,很久都没人听我说话了。你知道吗?凡界要出一个神仙真的太难了,我们毫无自保之力,只能任人鱼肉。妖魔欺压,仙神轻视。以前我们一起喝酒的时候约定,如果他有幸登仙,一定要做个爱护苍生、眷顾黎民的神仙,一定要让东沧城风调雨顺、百姓安泰,而我也会做个受人爱戴的城主。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局……”
萧珏安慰道:“天意如此……”
“并非天意,而是人祸。”谢闲叹气,“我早知道他会受人利用……”谢闲一边喝酒一边自顾自说道,“自始至终,仙界就在利用东海,他活不成的,活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