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烁影也很惊讶:“都这个样子了,你讹点钱也比看这种没用的东西好哇!”
“千金易有,真心难求。”恋爱脑一个猛转头,“不许让我去挖野菜,要是你也这么说,我就生气!”
“还有谁这么说?”康烁影厌蠢症差点发作,幸好她自己把梗接住了。
“颜阎。”恋爱脑做出一个拉嘴上拉链的手势。
看着她猛灌一大口rio,康烁影建议她:“你要不还是听听她的话,她虽然一会儿贱嗖嗖一会儿怪兮兮,但是人还是可靠的。”
“她?”恋爱脑眯起眼睛哼哼笑了两声:“没谈过恋爱的小卡拉米懂什么呀?人活着就是为了恋爱和革命!”
康烁影虚心请教:“革命的部分呢?”
恋爱脑一顿:“有需要时,我自当革它。”
两个人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看着屏幕里两个人到处救公主。张燕之和王子哥在草坪上和灵肉们比斩将夺旗。张燕之从一个吸尘器的集尘盒里找到了自己的蓝色旗帜,正抱着它全面防守,而王子哥还在与叼着红旗的阿拉斯加绕场赛跑。
看到王子哥追上阿拉斯加通过这一关,恋爱脑开心地摸了一把橘猫的肚子。橘猫觉得她的摸猫手法很差,抖抖毛走了。
“对不起。”恋爱脑说,“让你们担心了。”
不仅没有担心还蹭了她晚饭的康烁影粲然一笑:“没事!不过你下次可别突然跑走了。”
恋爱脑抱起自己的膝盖:“我跑掉倒也不是是因为恋爱,主要是……我觉得ta不重视我。”
“多聊天!多交心!没有什么是沟通解决不了的。”康烁影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只恨手里没有瓜子和辣条,“他有对不起你什么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也许我们并不适合一起。这次来音乐节也是我特意给ta买了票,他才答应要来的。”
“这能忍!”康烁影大惊,但碍于两人不是特别熟,不能说得太难听,于是她拍拍恋爱脑肩膀,“你是成大事的人!”
“我们总是在一起,能说的话从放学到回家都说完了。回家之后也总是聊一些没用的话,一个说明星呀星座呀搞笑视频呀,另一个总是发时政联合国大会和情商十讲,虽然经常聊天,偶尔也会聊到很晚,但是谁也没有认真听对方说话。我们从来没有走进对方的心里,我们的关系……可能毕业了就会结束吧。”
康烁影就从来不去想这种事。她没变成恋爱脑,全靠不想吃苦。这种未来的苦现在吃的事她可不干:“先享受一下预制爱嘛,好吃就行,高中期间谈感情不都是为了让自己有法子撑下去吗!”
“可是我真的挺爱ta,但是这种爱也渐渐稀薄了。”恋爱脑睁着空茫的眼睛,望着那令人身临其境的光幕,“爱真的有用吗?失去了共同的话题和共鸣的爱还是爱吗?以后我们都有各自的人生,只要活着就避免不了改变,我没法永远和某个人同步。即使我永远爱ta,总有一天也会走到无话可说,相互敷衍的地步吧。就像我和现在的ta一样。”
康烁影实在是听得兴致勃勃,她近日和精神病兼无性恋厮混过多,其他好友不是穷鬼就是耳钉爱好者,好久没给人做感情军师了:“我跟你讲,你别管,别考虑那么多那么远,想那些干嘛!太阳还迟早会爆炸呢!我跟你讲,上头了就在一块儿,感情淡了就算了,地球最近都八十亿人了,还能找不到和你对电波的?”
“可是我觉得,ta可能是有点烦我了……”
“哎呀真烦你早不理你了,你要是真心想跟他聊,就把这些都当小猫哈气,只要没挠你,你就厚脸皮!”康烁影坏笑,“我昨天说的那些是对内,简而言之就是告诉你要自我提升。对外不能用那一套,你看,你今天跟人家搞色厉内荏外刚内柔那一套,不就失败了?你要像逗小猫训小狗那样有耐心、有策略,知道不!”
恋爱脑看鬼一样看着她。
康烁影以为她醍醐灌顶,心中得意洋洋,深觉自己是感情大师:“高考以后的事高考以后再说,你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你俩结婚都不到年纪呢!”
恋爱脑瞪大眼睛:“你说什么?什么结婚?”
“……咋滴?王子哥是外国人啊?外国人也不是不行啊?他还能是外星人?”
“什么……?什么王子哥?”
“哦哦,我刚取的外号。他不是来救你的王子吗?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叫大名。”
恋爱脑一下子从草地上跳起来,差点踩中路过的蜥蜴:“谁说王子哥了?我没说他!我说的是燕儿!我跑掉是因为我和燕儿吵架!关王子哥什么事?”
“啊?”“啊?”“啊?”“啊?”
两个人面面相觑,双目发直地指着对方。
“我说王子哥人品怎么越来越次,来音乐节还要你付账……”
“我说你怎么给我当军师,原来是以为我听了你的话跟王子哥吵架……”
此时此刻的草坪上,勇救公主二人组已经到达下一关。
守关boss是一名小矮个,她拉来七八个路过人类,开始搞起模拟联合国。文科差得出淤泥而不染的王子哥瞠目结舌,而张燕之天天看时政联合国大会和情商十讲,已经练就出神入化的打太极技巧,即便核裁军议题抽中美国也能打个七进七出。
小矮个跟张燕之加了微信说有空一起玩模联,然后笑容满面地走了。王子哥全靠张燕之带飞,他一向有点怕这位女友的天才女友,此时不得不小心翼翼搭话:“你还懂这些?”
张燕之扭头,眼睛上下扫射,穿透王子哥单薄心灵。王子哥回以视线,却无法看穿她分毫,很难说她是单纯还是老辣。只是想找女友的他收回视线,果断闭嘴。
下一关是美轮美奂的珠翠罗绮,万千宝钻金币堆作一处,雌雄莫辨容貌秀丽的伏人起身撩发,声音如玉如珠:“看守和璧椒兰,见证人心陡峭无数,已经心灰意冷。若有人愿放弃远在天边的公主,我愿与其归隐,携宝珠金玉,作夜奔红拂。”
张燕之警惕:“拿开!你盗墓去了?我可不帮你藏匿赃物,你这些东西洗钱也不方便,我劝你去自首!”
王子哥面露不忍。但他心系恋爱脑,再无其他杂念。此人声音低低,略有愠色:“莫将我与其他凡夫俗子相比。我要寻她,即便山无棱,天地合,此心此意绝不回转!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岂可乱我心!”说完便抽身而去,姿态决绝。
张燕之震撼,伸长脖子张望他背影:“这什么说话风格?中病毒了?”
伏人哈哈大笑,身后沤珠槿艳化作万千虚影,只余下寥寥几个原型。ta捡起掉在地上没有三秒的珍珠状圆球扔进嘴里,咬开后唇角溢出浆果汁水。发现张燕之在看,ta掰开地上金币,露出里面漆黑的代可可脂:“来口?”
张燕之婉拒。
她摸了摸自己校裤口袋,发现期末考试后数学老师赠送的太妃糖。她脑筋一转,把糖递给伏人。伏人大喜,丢进嘴里冲她笑。
张燕之状似无意:“你们这是在干嘛?”
伏人笑呵呵:“庆祝外星佳节。”
张燕之没懂。她这人说好听点是务实,说难听点就是有些缺乏想象力,直到目前她还没把眼前的奇观跟神神鬼鬼联系在一起,只觉得是短视频软件的新招数。至于外星人,在她眼里和神神鬼鬼是一道的。
于是她被Sep原理一击即中,直接把伏人的回复当作开玩笑略过:“我们为什么要救公主啊?你们这么多人,全都是托?多少钱?”
伏人嘴角翘翘,眼睛眯眯:“哎呀,一起玩儿嘛!玩得不开心吗?”
张燕之想起小学时体育老师让她们玩的王子救公主游戏,感觉这些人玩儿她就像体育老师逗小学生。她想了想,掐着嗓子问:“可是我真的很想见公主,我非常非常非常担心她,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伏人果然不是非要为难她,只是把她和王子哥当个乐子。看到她真心请求,反而替她担心起来:“真的这么着急?那好吧!我现在带你去见她!”
张燕之在画面里消失了。康烁影半天找不着她,她有点急:“她人呢?”
而恋爱脑在张燕之消失的那一刻想通了。她望着那块空缺的屏幕,心中仿佛海棠摇落。
她小时候感情极其充沛,每次听感人故事都会哭,看喜羊羊都流眼泪。她那个时候就明白,人在恋爱之前,就已经很熟悉爱了。爱不是因为恋爱而诞生的,它是一直存在的,恋爱是给爱找到一个寄托的对象。
教体育的吴老师对所有人都特别好。每次上课她都用狗尾巴草扎一个小人当公主,最后一节课的任务就是分辨那个狗尾巴草公主是她扎的,但是有一年,她破天荒地在隔壁班选了个学生做公主。
虽然在她们班上课的时候没有选,但这件事还是传到了恋爱脑耳朵里。她很难过,可她把这种心情告诉所有人,所有人都觉得没什么,只觉得她有点自私。
就算是爸爸妈妈和哥哥也这么说:“老师又不是不能有喜欢的学生。”
她明白,她心里都知道!
可是老师有喜欢的学生,不代表她不能伤心!她伤心又不是说她不是个好老师,她伤心,只是因为她很爱这个老师。她没办法用公正的眼光去看待老师喜欢的学生,因为她也是带着感情去看待老师的。
康烁影将她描述张燕之的话语误认为是王子哥,只因为她用了“爱”这种词汇,这加重了海棠树梢的份量。
“爱”这个词用在别人身上总像是负担,只有在恋爱的时候,它才正当、安全,像是拼对了地方的拼图。
为了让她满溢的内心得以发泄,为了让她旺盛的感情可以被正视,她不得不恋爱,她不得不做出“恋爱”的姿态。
不然呢?不然呢?除此之外,真正的爱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