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了,金红色系的赌场中传来节奏感鲜明的音乐和令人着迷的灯光,各种档位的赌桌鳞次栉比,没有直角转弯、只有平滑路线的空间设计诱导着赌博者走进陷阱。赌徒们眼中放出某种古怪的光芒,它们忘却了时间,忘却了世界,心中只剩下自己和命运的博弈。
“从向内关注自己和专注程度来看,这些人和哲学家其实没什么不同。”刘征兰心想。
她明白自己和赌场里的疯子毫无区别。人类的贪婪将永远折磨她。
她走出飞行器,兑换了筹码。刚踏上赌场红色的地毯,颜阎就一个头槌把她撞倒在地。
“来啦?”颜阎脸上挂着诡异的笑。
刘征兰躺在地上,emo被打断令她关机:“死了。”
“别死。”铃铛在她身边蹲下,“卓卓坎要到了。”
“什么?”刘征兰活了,“怎么这么快?”
“康烁影只有在撞我们的时候给力,你懂吧。”
刘征兰痛苦地爬起来。铃铛不让,把她重新按了回去。
“我们怎么办?”铃铛问。
“凉拌。”刘征兰没好气,“要不你们也去玩老虎机。”
铃铛扭扭捏捏:“我不敢。付费档位太高了,我怕赌一把我就倾家荡产了。”
“富二代说什么呢?你会害怕破产?”
“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好吧。”刘征兰总结,“那我们下面只要做一件事。”
“什么?”
“找人要菠萝包猪扒包和珍珠奶茶。”
铃铛要哭了。
刘征兰仍然躺在地上:“要不你们试试找米普打牌,我看它天天在赌场里,玩得可开心了。”
“听你说过,但我们认不出来具体是谁。”
“玩玻璃牌、长得像大大卷的那个。”
颜阎回头:“在赌场玩玻璃牌?不会被砍手指吗?”
“为什么?”
“玻璃牌很容易作弊啊。”
“我没听说过。玻璃牌的牌桌就在那边,有人作弊赌场不可能不撤销这个牌种。”
颜阎转头问铃铛:“怎么会这样呢?”
铃铛也不知道。她胡乱转动身体:“怎么会这样呢?”
大家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她哭丧着脸,再次重复:
“怎么会这样呢?”
卓卓坎自言自语:“我安全到达了,没有一点波折。难道其他飞行器的坠落真的只是意外?”
卡瑟达驾驶员不敢答话。
“没有杀死我,它们一定非常失望。对不对?”
驾驶员以俯首来证明自己的忠心不二:“是的,主人。”
卓卓坎摘下自己的紫水晶戒指,扔到它怀里。
它诚惶诚恐地接住它——主人的性格喜怒无常,曾有一名奴仆卖掉了主人丢来的金手镯,然而数年后主人却陡然向它讨要那只手镯。
只要主人没有出言赏赐,手镯和奴仆就都是主人的财产。那名奴仆当然无法归还它,最后没人再见到它的身影。但是卓卓坎并非吝啬金币,那名奴仆泄露了他的消息,而他只是乐于用另一种方式折磨着对方,展示自己的权势。
这是一种赏赐,还是一种怀疑?驾驶员无从知晓。又或许卓卓坎只是觉得,任何凡俗的饰物都配不上他与命运的竞争,在真正的赌局里,身体和心灵都是赤裸的。
他坐上赌桌,桌上的价位是蜜谷一个普通人一年的收入,是他随便一次握手后百分之一的财富。
他伸出手:“端血酪来。”
他的仆人便膝行而至,将华丽的金杯盛到他面前,鲜红澄澈的酒液芳香四溢。
他饮下一口,无趣地将金杯推倒在桌上,手指摆弄着杯底,让整个杯子滴溜溜地在手中旋转。
“谁愿意和我赌?”
生态箱赌场上的人们不自觉向他侧目——
如今世道,居然还有令仆人膝行的权贵。一位人类,跨越星海与时空来到此处,竟只是为了赌博吗?
发话许久,无人应声。他只能叹息一声,将档位推上一个更加令人心惊的数字:“一支名表,也不能让人心动吗?”
沉默。
“那么,一架上好的飞行器呢?”
沉默。
“好吧。那就,蜜谷的一套地产,如何?”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金钱的诱惑,粗鲁地坐到他对面:“人类,你最好诚实守信。”
卓卓坎笑容可掬:“我一向如此。”
对面那个种族不明的迁氧显然怀着对人类的轻蔑,它身上贴着电极片,把赌桌拍得咣咣作响:“再来两个人!输了算我的,赢了自己拿走!”
【暗骰:???】
【暗骰:???】
【暗骰:???】
【它注意到了刘征兰和她旁边的石头人,于是向你们招呼道:“过来坐下!让我们玩得尽兴!”】
颜阎幸灾乐祸:“呜呼!”
刘征兰向她侧身:“这就是红组?”
颜阎笑嘻嘻:“嗯。从位置判断,就是他。而且kp对他有反应。”
刘征兰拖着铃铛,绷着脸坐过去。颜阎和一群好事者凑在一边围观。
这么多人围着,铃铛的作弊难度想必很高。而刘征兰不会作弊,她没这个实力。
迁氧的动作雷霆万钧,叮呤当啷像在打铁。卓卓坎则气定神闲,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铃铛摆弄牌的动作非常谨慎,没有丝毫压迫感,感觉这场牌局再拖久一点她就会哭出来。而刘征兰,她想绞杀所有人,颜阎在旁边给她端茶倒水,希望她不要当场发作。
推牌码牌之间,刘征兰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铃铛被气氛吓得不轻,一点都不敢作弊,输得十分惨烈。迁氧冷哼了一声,随手把筹码推给她。
而卓卓坎,他笑容可掬,脸上毫无阴霾,仿佛刚才没有输掉赌局,而是获得了无上的快乐。
他哈哈大笑:“拿去吧!都是你们的!这是你们应得的奖励!”
他已经展示了自己的诚实和富有,围观的人群蠢蠢欲动,都希望自己能成为下一个一夜暴富的幸运儿。卓卓坎被人群簇拥着,手里抛接的筹码像是好运的诱饵。
“卓卓坎先生。”一道声音从人群后传来,“您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
人群向两侧分开,葛亚莲卡从中走出,六边形转动,向卓卓坎致意:“您的到来令生态箱赌场蓬荜生辉。”
“经理,不必拘礼!”卓卓坎微笑,“虽说是奉命来调查佐斐那的情况,但您也知道,我是个空有虚职的执政官。来这里只是听说这里有一家风情万种的赌场。”
葛亚莲卡笑道:“多谢您的夸奖。生态箱赌场正如其名,我们有一套完整的生态系统,娱乐、购物、饮食、住宿应有尽有。内设绿洲喷泉、沉浸式观影剧院、马戏团和温室花园,保证让您流连忘返。”
绕是卓卓坎也不禁赞叹:“这已经不是赌场,而是一间大型赌城。”
“这要感谢四臂财团的投资。”
颜阎戳刘征兰:“咱们怎么没有看到这些设施。”
“一点钱没赌就让你上去随便参观,这赌场别干了。”
“远不如澳门赌场大方!甚至不送珍奶和猪扒包。”
铃铛说:“其实这里送零食的,馔晶和电极片都有送,就在门口的筹码兑换区,路边的托盘上也有,但你们谁都没注意。”
“如果您需要更高档的服务,请移步上层。”
卓卓坎挥手:“不必!赌局是同台竞技的游戏,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话是这么说,但葛亚莲卡也不可能真的让他混迹在老虎机和满身汗味烟味醺木燃烧味的下层。
工作人员示意卓卓坎去更高档的地方,他也不想推脱,从善如流地跟上去。
下一秒,整个赌场摇晃起来。
气流的存在格外鲜明,像摇晃着船的水流。赌场的结构在太空和大气层之间摇摆,建材发出喀拉拉的脆响。
这种程度的意外对于一间太空赌场来说并不严重。葛亚莲卡迅速安顿好了赌博者,承诺为所有人提供酒水。然后又去安抚更高层的赌博者。
卓卓坎身份尊贵,在意外查明之前不适合抛头露面。但他本人并不在乎,一心只想赌博。
他死在生态箱赌场将会造成无法估量的外交事故,工作人员好说歹说,几乎是苦苦哀求,他才答应休息一段时间,暂时不要出门。
工作人员长舒一口气,乐滋滋地跟上葛亚莲卡:“经理,我说服他了。”
“干得好,祖兰替。”葛亚莲卡微笑,“你是我最难言善道的下属。”
祖兰替充满期待地问:“那个……您说教我认字……”
葛亚莲卡顿住身体:“祖兰替,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八……”
“这个年级还没有接受过教育,基本就已经和升学无缘了。”葛亚莲卡平静地说,“你在我身边已经有四年,我知道你梦想着攻读太空航行学,但是以你现在的经济实力,比起上学,不如考虑以后的生活。我会为你加薪,但是认字,你再考虑一下吧。”
葛亚莲卡为卓卓坎按下了电梯,将祖兰替丢在原地。
过了聆听的颜阎大惊:“葛亚莲卡,坏!人不认字,不知道要失去多少快乐!”
刘征兰同意:“我的所有快乐都是学习带来的。”
“我只是讨厌上学,又不是讨厌学习。”
“知识是很有趣的,只是我不够聪明,我觉得这不能怪知识。”
“对对!我这种不喜欢生活的人,只能靠一些精神上的东西续命。”颜阎趴在铃铛身上,展开自己的地图,开始看地图上大家的位置。
绿组三枚的棋子都在终点里来来回回;黄组一枚棋子通关,一枚棋子在终点线里蓄势待发;蓝组有两枚棋子通关,一枚刚刚沿着虚线,穿过红组的终点,把红组棋子撞回了原位。在跑团里的表现手法就是:红组的飞行棋再次回到终点线之前,红组无法通关,等于被封锁了行动轮。
远在地面的某处,以布开着飞行器,远远地给康烁影比出拇指。
康烁影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呼……幸好我幸运七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