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电话拨给小芳,对面却显示无人接听。嘟嘟嘟的忙音,回荡在寂静的房间。
李韵沉默了一会儿,叹道:“可能她真的在忙吧。”
没有确凿的证据前,她不想怀疑任何一个人。
小芳是个机灵的姑娘,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雪白的牙齿,眼睛弯得像个月牙,看着就讨人喜欢。她从来没跟人起过冲突,也不像是会暗中嫉恨别人的性格,不应该会做出背刺的行为才对。大家都有自己的难处,说不定小芳也有什么难言之隐。
所有的电话都打完,李韵扫了一眼自己的账号,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涌入评论区,对她大肆点评,仿佛对她的生平事迹了如指掌一样。有人骂她脏,骂她不要脸,还有人要她滚出娱乐圈。
娼妓、婊子、妖艳贱货。各种各样的词汇名头全部按在她的身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黑色字体在眼前浮动,不断叫嚣跳跃,散发着网线那头的戾气。李韵甚至苦中作乐的想,为什么那么多负面的词语都是女字旁,以至于她翻着评论区都快看花了眼。
李韵按息了手机屏幕,抬头望着天花板发呆。
“喝点热水,转换心情。”叶问雪递给她一个冒着热气的玻璃杯。
“谢谢。”李韵的掌心贴着杯壁,麻木的四肢感受到暖意,逐渐回升起温度。她苦笑道:“没关系,我都习惯了。”
反正她从小挨过的骂不少,再苦再累的日子都熬过来了,网上的那点谩骂有算得了什么?
临近傍晚时分,一个普通的微博账号发了条长文。自称是李韵朋友的女孩,在文中仔细讲述了跟李韵相识多年的经历。
她说自己叫小慧,跟李韵在同一个村长大,从会玩橡皮筋开始就认识。她家里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她从小喜欢读书,但是家里没有钱供她继续念书。在完成九年义务教育以后,她就跟着同乡的女孩们独自去大城市打拼。
工作介绍人是个挺着啤酒肚的大叔,圆滚滚的下巴,满脸胡子拉碴。他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大谈特谈自己在城市的辉煌经历,比如这个月赚了多少多少钱,又有多少大老板等着跟他合作。
她听着大叔夸夸其谈,心里开始幻想自己也能挣到大钱。可是现实泼给了她一盆冷水,等到了工作的地方,大家的身份证都被收走。她才知道所谓的大钱,根本不是什么正经钱。
她想要去报警,可是大叔威胁说自己后头有靠山,谁都惹不起。于是她只能继续做这份工作,每天深夜喝酒喝到吐,摇摇晃晃靠着水泥墙壁看不到明天的出路。
在最难受的时候,是韵姐给了她关心。遇到难缠的客人,韵姐总是会四两拨千斤地帮她挡回去。
她可靠的韵姐,情商总是很高,三言两语就能把人给哄开心。这是嘴笨的她,这辈子也学不来的东西。
哪怕过得再痛苦,她还是爱看书。她想自己真是无可救药的人,得了所谓的文青病。可是韵姐从来不嘲笑她,韵姐说有有梦想的人最了不起。
对于她来说,生活是啃成薄片的西瓜皮,是从兜里扯成两半分开使用的皱纸巾,是掉到桌子上也不必须吃干净的米粒。她从来都不敢奢望梦想。
在她的眼里,韵姐是一个闪闪发光的人。哪怕她们拮据的生活,像是炙烤均匀的肉块,呈上餐桌供人享用。韵姐也能够谈笑风生,保持自己的风度。
在她想要回老家却没钱买票的时候,韵姐二话不说慷慨解囊,直接讲她送上了车。
因此她不明白,这么好的韵姐,为什么要经受□□羞辱,为什么要被攻击,为什么会成为别人围剿的对象?难道在某些人心中,只有攻击比自己低贱的人,才能获得真正的优越感吗?
这篇文章的声声质问,在舆论中成为一股清流。因为其细腻的文笔,还有真实的叙述,引发了不少人的情感共鸣。有人心疼她的遭遇,也有人开始反思对李韵的态度,也有人对此表示质疑嘲讽。
一篇文章并不足以改变舆论。有时候,人一旦把立场踩得跟水泥地一样坚硬,就听不进去其他的声音。
然而,小慧的文章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连带着泛起层层涟漪。她打响的舆论第一枪,也带动了其他跟李韵交好的女孩们。她们没有煽情的表达,也没有优美的文笔,却在认真讲述着自己的内心。在她们的故事里,李韵是一个有情商、讲义气、有能力的大姐姐。
真诚往往是最大的必杀技。一颗石子很快就会隐没于水面,但几十颗石子足以填补一个小水洼。精卫衔来的石子可以埋葬整个大海,女孩们的称述逐渐为李韵赢得了不少路人的好感,甚至开始扭转大众舆论的方向。
李韵感动得一塌糊涂,连连打电话回去给她们道谢。
次日清晨,原本一直无法联系的小芳,却主动拨打了李韵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