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芊芊知道自己要搬出紫藤苑时,已是次日清晨。
斐儿和采菊都被带走,雏菊也出府去了,这会儿她身边伺候的是原来的二等丫鬟,叫红玉,也是之前赵嬷嬷指派来的人。
若是换了旁人,她或许还能抱怨两句,但红玉…白芊芊靠在青色软枕上,默默地看着她收拾屋子,手里端了碗粳米粥,用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搅动着,忽而问道:“红玉,你说我是不是惹老夫人生气了?”
她既这么问了,红玉少不了敷衍,手上的活却不停,“姑娘说哪里话!老夫人素来疼您,哪会生您的气呢?”
“是嘛!”白芊芊不信。
她知道老太婆这是要卸磨杀驴,看自己不顶用了,就想换新的来,换的还是自个娘家的孙侄女,别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二表哥怎么说?”她不死心,却没料到让自己搬出紫藤苑的想法,还是顾瑾元提出来了。
红玉原还顾及她病着,不想惹人伤心,一听这话也顾不得了,直言道:“姑娘,这就是世子爷的意思,若非如此,老夫人也不会让您搬回去…”
“咣当”一声,背后传来瓷碗破碎的动静,红玉先是一惊,忙回头一瞧,见姑娘脸色泛白,细唇微微颤抖,显然很受打击,“怎么会?”
她不愿相信,可红玉又实在没有骗她的必要。
“怎么,怎么可能呢!二表哥要赶我走?他不要我了?”白芊芊无助地问红玉。
红玉此刻也有些后悔,悔自己不该就这么把事实说出来,或许该等些日子,等这些风波过去,再慢慢告诉姑娘的。
她知道白芊芊心系世子爷已久,不惜孤身一人跋山涉水,从遥远的郴州来京,只盼与世子爷相逢,如今知道世子爷让她搬离紫藤苑的事,哪里能承受得住!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呢。
红玉比白芊芊还大上几岁,自幼在镇国公府长大,见惯了痴情怨女的把戏,自诩能看懂对方,不免觉得可怜,“姑娘别着急,只是世子爷说姑娘在这里多灾多难,又不宜养病,不如搬到安静地方,等养好身子,去求求老夫人,老夫人会给您做主的。”
白芊芊摇着头,心想那死老婆子怎么会替自己做主,现在她娘家的姑娘来了,恐怕巴不得自己滚蛋。
想到这儿,她又问道:“斐儿呢?”
“斐儿和采菊姐姐昨日被老夫人带走,听说关进柴房去了。”红玉据实以告。
白芊芊听得心惊,又问顾瑾元。
红玉回道:“世子爷和世子夫人一早出门,回永安侯府了,不在府上。”
既不在府,那她想要见面的心思就只能歇一歇了。
不曾想,近晚饭时分,顾瑾元忽然出现在了白芊芊面前,身后只带了一个清风。
“二表哥。”白芊芊尚在病中,姿容憔悴,又未梳妆,在见顾瑾元的第一眼,反应过来,竟是先以锦帕覆面,才欲起身相迎。
顾瑾元忙以手止之,“不用了,你坐床上也可,我只是来说几句话,说完便走,不会耽误你多久。”
白芊芊眼下巴不得他多耽误,却不好直言,只是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怯声道:“二表哥想说什么,可是二表嫂有什么吩咐?”
这话听得顾瑾元皱眉,“与明姝无关。”
明姝,明姝!谢明姝有什么好?白芊芊左手在被窝里揪着床单,心里不忿极了,面上倒笑的羞涩,“是芊芊多虑了!”
多虑?
顾瑾元有些不明其意,也没有追问,接着便道:“我来是想告诉你,三日后我要离京,已经跟母亲商量过了,让你住进静水轩,那里祖母的颐安堂近些,无论是去见祖母,还是寻大夫,都比紫藤苑方便。”
“多谢二表哥。”白芊芊听到这儿满心欢喜,一心以为顾瑾元心里有自己,才这么为自己着想,却不料对方接下来的一番话,又打破了她的幻想。
“不用客气,好歹亲戚一场,母亲还说了,等你病一好,就请媒人上门,为你择一佳婿,再备一副嫁妆,送你风风光光地出门。如若不然,你一个外姓的姑娘家,一直住在府里,也不大相宜,我也是这么觉得,不知表妹你的意思,可有中意的人选?”
顾瑾元温声细语说了一堆。
白芊芊都快听不下去了,放下覆面的锦帕,瞬间红了眼圈,“二表哥这时何意?你不要芊芊了吗?”
顾瑾元仍旧笑得得体,“表妹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何曾要过表妹?这话可别让旁人听到,以免徒生误会。”
“可是三年前…”
“三年前,表妹独自一人在前院到凝晖院的必经之路上,落入水中,我怕表妹溺水相救,尽亲戚本分一场,虽有肌肤之亲,但那时表妹不是说过,不愿为妾以自卑,好在此事也无外人知晓,不会对表妹议亲有任何阻碍的。”顾瑾元说起当年的事,脸上虽有追忆之色,但目光清正,显然也没有被其所扰。
白芊芊不死心道:“可你当年答应过,要对我负责的。”
三年前她落水时正值盛夏,衣裳单薄,入水而浸,两人早有肌肤之亲,顾瑾元又素来君子谦谦,正因如此,她当初才会说出“不愿为妾”的话,反正顾瑾元会对她负责,不做妾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正经的世子夫人。
明明她已经哭得顾瑾元轻许了承诺,谁知楚氏横插一杠,找来自己舅舅,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将她带走,这一走就是三年,好不容易回来,却得知这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早在三年前,自己离开不久后就进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