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五个指头瞬间收拢,摇了摇头:“谁知道你下了山会不会直接溜了。”
周纤离登时怔愣在原地,愤怒与委屈再次涌上心头——她这两天是得罪了哪位神仙?怎么连路过的人都要踹她一脚?
“你看我像那种人吗?!”周纤离一把揪下脚上的胶鞋,怼到那人眼前,“我是一个连垃圾都不乱丢的人,我会不付钱就溜?!”
那人显然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躲。
周纤离不甘示弱,单脚朝他跳进一步,将鞋怼得更近了:“你自己也觉得这鞋很臭是不是?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道过谢了呀,感谢之后再婉拒,这不是很正常吗?你为什么要那么凶?为什么不相信我下山后会付你钱……”
周纤离没意识到自己开始语无伦次、一通乱说了。
“我工作兢兢业业,分给我什么角色我就演什么角色,我每天练习学习从不懈怠,好不容易拿到一次女主角,最后竟然说剧本不合理,要换成男演员演!有没有搞错?我堂堂大女主的角色被男演员给抢走了?这真的不荒唐吗?还有那个死渣男,自己在山里熬不住寂寞劈了腿,竟然还敢腆着脸说我喜怒无常毫不讲理!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都两年了你现在跑出来说接受不了我的性格?为了给自己洗白,竟然把冷暴力说成是体面的分手方式。我真是开了眼了……”
忽然,什么东西“啪”地一下盖在周纤离的头上——刚开的眼立马被迫闭上。
她气急败坏扯开,对眼前的始作俑者怒目而视:“你干嘛?!”
那人不紧不慢地将包口系紧,说:“我们巡山的时候一般会顺便采点菌子,赚点外快。你要想下山呢,就跟着给我采个十斤八斤的,我可以给你折算成向导费。”
周纤离这时才发现那人盖到她头上的东西原来是一只背篓,她没好气地甩了甩,将胶鞋重新套上脚,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个方案。
那人沉默地走在前头,周纤离拖着不合脚的胶鞋、背着肩带过长的背篓歪歪扭扭地跟在后面。
只见那人游刃有余地走在山林间,一会儿看看树,一会儿翻翻草,好像放学后百无聊赖地游荡在回家路上的乡村小孩。
“明明那么大高个,肩宽腿长的,哪里像小孩了?”周纤离怀疑自己是累到眼花了,才会有这种离谱的错觉,“脸还那么臭,说话还那么凶!”
不一会儿,那人忽然回过头来,问:“你采了多少了?”
周纤离瞄了一眼他手中的菌子,晃了晃空空如也的背篓,嘟囔道:“你也没告诉我菌子长在哪里呀?”
“你过来,”那人显然听到了她的抱怨,指了指脚下,说,“这种枯叶堆下面最容易长菌子,你走路的时候注意看。”
“还有,太漂亮的不要采,有毒。”他又补了一句。
周纤离嘴里反复念叨着“枯叶堆、枯叶堆”,果然,她很快就在一片湿漉漉的枯黄针叶堆中发现了一束像珊瑚一样的菌子。
“哇,真漂亮。”周纤离赞叹着伸出手去。忽然,那人的警告在耳边响起——“太漂亮的不要采,有毒”。
她忖度着,这肯定算是漂亮吧?应该不能采。她遗憾地摇摇头,收回了手。
不一会儿,她又在一丛枯草中发现了几朵通身紫色的菌子。
“这也太好看了吧!”周纤离叹了口气,“可惜了。”
爬过一道坡,她又发现了一窝菌盖硕大、菌褶中间还渗着奶白色汁液的菌子。
“啧啧啧,这么好看,都是假象。”——她认定那汁液必是有毒的。
渐渐地,日头落到了西边。
护林员停下脚步,说:“到了。”
周纤离从枯叶堆中疑惑地抬起头:“嗯?”
她朝他身后一看——竟然已经到山脚啦?
她开心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乐颠颠地跑过去,说:“我采了好多,肯定够付你的向导费了。”
*
十分钟后,村民家。
大家对着一摊菌子狂笑不止。
收菌子的大姐拍着护林员的胳膊,笑得停不下来:“你怎么教她的?怎么采的几乎全是毒蘑菇?”
周纤离一脸不解,指着自己的丰硕成果理直气壮道:“他说漂亮的不要采,我采的都是丑的呀!”
——寡白单调的、肉红长斑的、长得像龟壳的、面色发青的,这些都很丑啊!
护林员觑了她一眼,扶额扭过头去。
周纤离不服气,去看别人篓子里的菌子。
呀!
珊瑚菌!
——“扫把菌,一斤。”
紫色菌!
——“皮条菌,半斤。”
汁液菌!
——“奶浆菌,三斤。”
周纤离:“……”
“什么嘛!这些明明都很漂亮,不是说漂亮的才有毒吗?!”
一屋子人笑得更大声了。
一通计算下来,周纤离采的菌子没几颗能吃的,收菌子的大姐凑了个整数,给了她五十块。
周纤离一脸丧气地将五十块钞票递给护林员:“剩下四百五我转账给你。”
她拿出手机。
“!!!”
——没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