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了雪地里,额间的赤红色花纹闪烁起来,她想,她应该是要死了吧,可是就这么去了,真不甘心啊。
失去意识前,听见了另一个人的嗓音。
小弟子问:“师父,她晕过去了,要给她送出去吗?”
她努力想听清,却没能坚持住。
居所简单宽阔,屋内摆了蜡烛,烛光映在窗户纸上,隐约勾勒出人影,柔和的光亮打在那人身上,忽暗忽明。
这人面如美玉,鼻正唇薄,眼尾下一点痣,眼中好似凌雪峰常年不散的雾,朦胧不清,低垂的眼睫长长的就像凤尾蝶的翅膀,一半银丝松松垮垮的用一根玉簪挽在脑后。
发丝微乱,一身藏蓝色的长袍,源源不断的灵力从指尖溢出,送往卧榻上紧闭着双眼的安祉。
原本紧绷着的安祉,片刻后终于松了眉目,看样子,情况有所好转。
那人一言不发,将手缩回袖中。
站在一旁的轻垚开口问道:“师父,这名女子该如何处理,是否让弟子将她送下山去?”轻垚虽说有颗慈爱的心,但向来恪守规矩,为人古板不易变通。
轻垚自幼拜他为师,如今也不过短短十七载。
他纳闷道:“这姑娘还挺幸运,师父您封了五感闭关,任凭她怎么叫喊,若不是碰巧,只怕她今日是凶多吉少了。”
宋怀归道:“既如此,这些日子便让她先留下,带她伤好,再议。”
轻垚点点头:“是。”
宋怀归轻笑着摇头:“我知你不满这姑娘的一意孤行,但她跪在结界外几日都不曾退缩,想必是真有什么要紧的事。”
“弟子谨记。”他犹豫再三还是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弟子只是怕她不怀好心。”
宋怀归摆摆手:“她只是一个凡人。”
他理了理衣襟,望着天空藏在雾中的一轮弯月。
弹指推开门,雪顺着门飘了进来,缓缓落地,最终化为一滩水渍。
喉间的血腥气味,淡了下去,只剩下房内隐隐的梅花香。
不知沉睡了多久,刚有些清醒,便听见一些细细碎碎的声音。
连着几日的劳累奔波令她的身体疲惫不堪,眼皮沉沉,不愿睁眼,许是贪念这一刻的温暖。
接着便是一串越发清晰的自言自语:“这姑娘也是倔,竟在这寒风刺骨的地方跪了几天几夜,要不是师父他察觉,恐怕就没命了吧。”
他叹了口气,继续念叨:“莫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恐怕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吧。”
那人声音稚嫩纯良,令人下意识放松警惕。
温热干燥的触感爬上手腕,安祉立刻挣扎起来,猛的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算是比较温馨的小屋,炉子里生着炭火。
她左右环视一圈,惊觉自己衣物怎么被换了,立刻裹紧被子。
说话的人年纪约莫十七八岁,一袭白衣,长相清润秀气。
“你醒了?”轻垚见她醒了,面上一喜,上前一步。
谁想,安祉被他这一步吓得不轻,裹着被子忙缩进墙角,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看着他。
意识到她醒来朝身上看了一眼而后露出的表情,轻垚连忙红着脸向后退出几步,出声安抚道:“好好,我不过去,姑娘误会了,你的衣服是师父命我请山下的姑娘帮忙换的。”
原来的那身衣服血迹斑斑,已经不能再穿了。
“谢……谢谢你。”安祉将被子往下扯了扯,开口谢道。
轻垚:“我方才只是在为姑娘把脉,并无冒犯之意,还请姑娘莫要怪罪。”
安祉缓缓点头,轻声道:“我……是来求见宋怀归宋道长的。”
轻垚不语,细细打量着她。
见他不说话,安祉以为是宋道长不愿,紧张的捏紧手心,一瞬间,她脸色煞白。
“我的……玉佩呢?”她抬眼看着轻垚。
这是她唯一的线索,如果丢了,她不敢想,也不知如何面对死去的爹娘与鹿山村的村民。
他被盯的一愣,忘了说话。
安祉眼眶泛红,眼泪要掉不掉,仍倔强地盯着他。
“轻垚。”
她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将玉佩还给人家。”
安祉晃了晃眼,一下子不适应强光,缓了好一会才看清楚来人。
他站在门口,白发长衫,眉眼如墨,眸子犹如峰顶常年化不开的雪,淡漠疏离。
安祉从没见过这样仙风道骨的人。
她回过神,伸手将轻垚递过来的玉佩拥入怀中,如获珍宝般。
接着他冷声道:“为何擅闯凌雪峰。”
安祉侧低着头,墨发柔软的披散在肩膀上,下颌小巧,面上还带着在雪地时被冻伤的痕迹,偏偏眼中满是倔强。
宋怀归神色微动,扫了她一眼。
还不等她答话,行至身前,结印凝结在掌心。
灵力入体,脸上的冻伤逐渐恢复,在这过程中,她悄悄看了他一眼。
他气息沉稳,神情专注,掌心清亮的光映照出他眼底的淡漠。
疗伤结束之后,女孩欲言又止,宋怀归眼睛若有若无扫过她眉心那抹朱砂。
“凌雪峰有我设立的禁制,普通人是绝无可能找得到,我不管你是如何到了这里,但你不该来。”
他顿了顿,淡然道:“你贸然闯入,已是坏了规矩,念你并无恶意,待你伤好,就请下山去吧,届时我会清除你的记忆。”
三两句就将她的往后安排好了。
安祉也顾不得其他,忙不迭地下了床,跪在地上。
“道长,我求您了,不要送我下山。”她声音打颤,染上哭腔,心中似有无数话想说却无从开口。
宋怀归背对着她:“若将你留下,岂不是坏了规矩,你可有想过,若有人知道,前仆后继上山求我,难道我都要收下吗。”
他说的确实有理,可……
安祉脸色越来越白,只得尽盘托出:“我…上山求您是想让道长助我报仇。”她掉下泪,继续说道:“半个月前,鹿山村百余人一夜之间遭人屠杀,我被藏了起来才没遭此毒手,他们全村上下搜了三天……他们应该是在寻我。”
她拿出玉佩。
“这是我为他们收尸时捡到的,我在镇上打听了一番,对方权势滔天,我唯一有的只有这一条命。”
宋怀归没有说话,她跪在地上,只能瞧见他的背影。
她怕说的不清楚,忙补充道:“我不是让道长帮我报仇……我只求拜您为师,他日报了仇,我绝不说我是您的弟子。”她哽咽道:“我什么都愿意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