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玲珥曾暗自发誓:要是吴桐不求自己,他不会再帮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结果却还是身体比脑子快了一步,在大刀即将袭来时,杀意漏出一丝。空气骤然凝滞,仿佛连时间都在这股威压下变得粘稠。当那双暗金色的瞳孔扫过时,空气中飘落的雨都停滞在半空中。
某种超越听觉的嗡鸣开始在骨髓深处震颤,像千万只毒蜂在血管里振翅。一瞬间党龙飞的冷汗狂流,他惊觉自己手中的黑金大刀在哀鸣——那些精心锻造的钢刃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锈蚀的纹路。巨大的危机感袭来,求生本能让他快速改变攻势,旋身回防。
“滚!”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递,而是直接炸响在他的脑内。
比起恶鬼低语,倒更像是神谕!
全副戒备的党龙飞却没有遭到意想之中的攻击,那一瞬阴冷不寒而栗的压力骤然消失,一切都只像是一场错觉,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种怪异的不协调感僵持了几秒,党龙飞这才回过神来:这群人都有点奇门艺术,自己难道是被骗了?
“竟敢戏弄我!”党龙飞大怒,再次扑身而上。他用力一蹬地,地面立刻浮现出散射状的裂纹,可见其力道之大。刀锋未至,凛冽的刀气已在地面划出数道裂痕。
完了。
这是众人此刻的心声,一切都像是电影的慢镜头,而他们即将走向死亡的结局。
然而审判之剑却没有落下。猎猎破风而来的刀锋竟被一道坚硬的鞭子弹开,连他自己也向后踉跄了几步。
张岩顾不上腿疼,惊讶地转身:自己身上背着的少年不知何时醒来了!
不,已经不能用少年来形容此人了!
吴桐的身形拉长,腰腹以下覆满银色的鳞片,蛇尾蜿蜒盘曲,刚才弹开大刀的鞭子便是他的蛇尾。
少年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青紫色的血管在颈侧若隐若现,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渗出血来。眼睛也变成了蛇类的竖瞳,金色里泛着冷绿的幽光,像两枚淬毒的琥珀。乌黑的长发凌乱地垂落,发梢间隐约露出尖尖的耳廓,耳后覆着细小的鳞片,在月色下闪烁着冷冽的光。不仅如此,他的背后,隐隐生出一对透明的蝶翼,但只要看一眼,便会双目刺痛头昏脑胀!
他微微偏头,蛇信从唇间探出,分叉的舌尖轻颤,捕捉着空气中的气息。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优雅而危险,像是毒蛇在枯叶间游走的窸窣声。
“又见面了,党宫主。”他轻声吐出几个字,却在大雨声中格外清晰。少年神色自若,哪怕现在是一副人身蛇尾的妖孽模样,也像极了庙堂之上执掌生杀予夺的君王。
二人一触即分,四目相对,杀意凛然。
不可力敌!
在和少年短暂交手后,党龙飞便在心中生出了逃跑的念头!怎会如此?明明还是之前那张脸,他却从其中看出了久经沧桑的气势和盛气凌人的杀意!
“吴桐,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党龙飞无法直视吴桐的双眸,只能狼狈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美人蛇却没再和他废话,好像他这将死之人没必要知道一样。混乱而潮湿的空气中,利刃与蛇尾相撞,坚韧的银色鳞片生生将宝刀抽出裂缝。
“不可能!”党龙飞咆哮道,这可是天下第一名刀,也是他用内力滋养近十年的爱刀!怎么会轻易地出现裂痕?
吴桐没有回答他,身形如鬼魅般游走,竟从天下第一的刀光缝隙中轻松地穿行而过。他五指成爪,直取党龙飞咽喉,身后的尾巴也同时刺穿了他的心脏。
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一代枭雄的传说却落下了帷幕。
硬撑到补刀完毕,确认党龙飞死的不能再死,吴桐才身体一软向后倒去。
他能在异化状态下保持清醒,也是多亏了新收服的灵宠百幻蝶。如今党龙飞死了,他的精神值无限趋近于零,再也无法忍受全身爆发出的剧痛和疯狂之意,快要暴走了。
一个坚实的怀抱出现在他身后,轻松的将他半蛇的躯体接住。熟悉的味道萦绕,吴桐意识昏昏沉沉,却没有挣扎。那人掰开他的嘴,以吻封唇。
这个吻太熟悉,也太怀念。
吴桐闭上眼环上男人的后颈,短暂的沉浸其中。
玲珥自然不会在这个关节的节骨眼上急色,他的体.液能够缓解一切生灵的异化。比起用精血,还是涎液更快些。
吴桐的唇和之前一样柔软,却冰凉得不似活物,像触碰一片浸在寒泉里的丝绸。舌尖交缠的瞬间,玲珥仿佛能尝到鳞片缝隙间渗出的腥甜。
多久没有吻过此人了?比起身体上的愉悦,玲珥更痴迷于精神上的满足。在他喟叹时,意识不清的少年,忽然将蛇信缠绕上来,分叉的末端擦过上颚,激起一阵神魂战栗的痒。
两人呼吸间明明是潮湿、阴郁的,玲珥却认为自己有爆开的燥热感。
他的下唇被对方尖牙轻轻咬下,传来不轻不重的刺痛感,仿佛下一秒就会刺破皮肤注入毒液。腰肢被他冰凉的蛇尾缠绕着收紧,鳞片摩擦的触感,让玲珥感觉下一秒他就要被巨蟒温柔地绞到窒息。
但他的唇既没有被咬破,也没有被蛇尾绞杀。他怀里的少年逐渐恢复了人身。
直到小橘给队友治愈伤势的哀嚎声响起,吴桐才如梦初醒般推开了人,“玲珥,现在不是好时机,等之后......”
分开时,玲珥的眼底还跳动着未餍足的光,但他说出的话却万分珍重。
“许久未见,你轻减了。”玲珥微哑带着心疼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吴桐推拒的手顿住了。
未等他想好回什么,此人便变回一直鸟雀,飞远了。
吴桐愣了片刻才低低一笑,这小鸟崽,明明接吻的时候气势汹汹,说一句关心的话倒是害羞了。
索性党龙飞以夺他为主要目的,没有进行虐杀,几人的伤势并不重。在得知春夏和大程已经不在了,吴桐眼睛一酸。
“辛苦大家了,都怪我......”吴桐很是内疚,毕竟他们完全可以选择抛下自己逃走的。
“可不辛苦吗?”梁苑扑过去捶了下他的肩膀,“也就小爷仗义,早知道该把你丢下自生自灭了!你这么牛,还会变身,想来也用不着我们瞎操心!”
被一打岔,气氛顿时轻松起来,吴桐无奈地任由梁苑挂着:“是啊,多亏了我的好哥们儿!今天看着梁公子的面子上所有人通通涨工资!每个人看上什么道具跟我说,我买单!”
“操!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睡这么长时间!”梁苑恶狠狠地把人脑袋夹在胳膊下边,“一醒就知道和别人卿卿我我,还充大款!根本心里不想着我!”
吴桐拍了拍他的胳膊:“哪能啊?多亏了英勇神武的梁小爷,不然我早就翘辫子了。”
张岩几人也对视一眼,连声附和道:“桐老板,你可算醒了!你都不知道梁先生多记挂您。这个道具不道具的嘛,倒是其次,主要是您能醒过来,身体康健吉祥如意才行!”
被队友插科打诨的捧臭脚,吴桐这才发自内心地笑了笑,跟队友了解了最近的情况。
所有人都挤上了吴桐的马车,想看看对于这种中途挂回来后发现敌方已经推到高地的局势下,桐老板又何对策。
吴桐出乎意料对此非常乐观:“其实也不算太逆风,毕竟如今叶家头号大敌还是皇帝,而且还搭上了梁世子,优势在我!”
张岩一脸不信:“但皇帝倒下之后,叶家就会反过头来对付你了!咱们无权无势,岂不成了叶家的棋子?”
几人一番出谋划策,吴桐有些不忍听,才发现自己的好哥们很久没发话了:“元芳,你怎么看?”
被胳膊怼了下,梁苑才发现是在问自己,有些心不在焉地说:“也不知道我哥怎么样了。”
谁问你哥了?受不了这个兄控......
看着梁苑忧心忡忡的模样,吴桐心下皱眉:“梁小苑,会没事的,党龙飞都出现了,他还会远吗?”
“也是。”梁苑这才有心思参与讨论。“无权无势即是劣势也是优势,既会任人拿捏,也会让敌人轻敌。叶家折了党龙飞,皇帝也折了不少暗卫,他们估计不会在互相博弈前对我们再大行出手了,这是个好时机。”
“哦!所以我们需要蛰伏等待?”张岩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