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学校习不习惯啊？”

“学校生活很好，爷爷你看我都胖了。”王妮掐着自己脸上的肉。

爷爷高兴地笑了，老人年轻时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被病魔折磨多年，声音还是混厚响亮，精神状态矍铄?。看见回来的儿子，牵着王妮的手上前介绍：“这是妮妮，长这么大，不认识了吧？”

又催促王妮：“妮妮，喊人啊。”

王妮抬眼望去，一位身材高大，圆肚皮，满脸憨厚老实的中年男人，：“爸。”

吴中海看也没看她一眼，敷衍“唉”了声，就进屋去了。当年领养手续是李英梅一手操办，那时候吴中海就一直不喜欢她，嫌弃李英梅脑子生锈了，要领养个女儿回来，现在更别指望他能给她什么好脸色。

王妮回屋进自己房间待着，趴在门边听外面他们的声音，可惜声音始终很模糊。末了，只听见汽车发动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

后来听爷爷说，他们夫妻俩已经回来两天，今天下午那时候是准备离开，谁知就碰上她回来。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让他们见上了这一面。

爷爷又说他们做生意欠了一笔钱，资金周转不过来，这次借他的钱救急，以后要是盈利了算他分红。吴中海都跪下求他了，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老人家终究念着这份父子情，把自己多年攒下来的养老金掏出来了。只是愧对王妮：“妮妮啊，爷爷对不起你，这笔养老金本来是给你当嫁妆的。”老人罕见的神色哀伤。

对于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王妮都格外感恩，毕竟从一开始什么她都没有。

王妮在家待了五天。

天微微亮，王妮赶早班巴士回了校，看着渐行渐远，直至模糊不清的佝偻背影。想起爷爷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养父母短暂的回归。王妮眼前模糊了，熟悉的滞空感，席卷全身，像飘在水里的浮萍，不踏实。

*

王妮把自己做完的竞赛题给陈荣华看，心中忐忑，她已经想好，决定去参加竞赛训练。去赢得只属于王妮一个人，谁也夺不走的东西。

陈荣华摸着他的光明顶，一会叹气一会皱眉。王妮被他搞得心中打鼓，他不会要说是他看走眼了吧。

突然，他笑出声来。

王妮紧绷的神经刚松下，只听见他说：“不错！不该错的一道没错，该错的全错了。”

王妮：“……”

一头黑线，到底是贬她，还是夸她呢。

陈荣华：“我现在年纪大了，早就不带竞赛生了。这次是小李老师托我找些好苗子给他送过去，所以最终能不能成还得他来决定。今天晚上，你去11栋204考个试。”

说完，陈荣华撕下一张纸，提笔在上面写下几本书名：“这是教辅书的名字，你自己去买。如果你入了李老师的眼，你就必须要尽快自学完高中数学知识，赶在别人前头。”

王妮捏着那张纸条出了办公室。

欧阳凌帆最近严重睡眠不足，还有一个多月NOIP就要比赛了，这决定着他有没有参加NOI（全国青少年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的资格。这三年来李东可是在他身上花了不少心血，越是临近比赛时间，李东越是抓着他使劲摩擦。所以，欧阳凌帆只能熬夜打游戏了，后果就是今天早上迟到又被学生会抓了。一大早，班主任把他请进办公室喝茶。

没错，是真的茶。他从陈德清办公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壶里，倒了一杯，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品尝起来。李东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大爷的一幕。

不用说都知道：“又迟到了？”

欧阳凌帆不想跟罪魁祸首说话，但碍于学生身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谈谈“嗯”了声。

李东：“熬夜打游戏了？”

没说话，算是默认。

李东恨铁不成钢，苦口婆心：“比赛在即，你还有心情熬夜打游戏？到时影响比赛状态怎么办？”

欧阳凌帆脑袋一转，看他：“东哥，我觉得你说得对！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给我放天假吧。”

李东毫不犹豫，拒绝。

随即想到什么，他改变主意：“行！”

欧阳凌帆狐疑，事出反常，必定有诈。

果然。

他嘿嘿一笑：“今天晚上11栋204你去帮我监一次考。”

欧阳凌帆气笑了：“这也算放假吗？不去！”

“那我等下就跟张老师说你今天晚上不训练，你就等着回去上课吧。”

极其不爽：“好。”

*

晚上欧阳凌帆闲来无事，早早就到了11栋204，随便翻了翻试卷，考的知识点都比较常见，但灵活性很强。很显然，这都是为数学竞赛生苗子选拔准备的。

当他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等人来的时候。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阔步走进来找了个座位坐下。欧阳凌帆从凳子上弹起，他很惊讶。李东选人的要求可不是一般的严格，他只偏爱天赋宠儿。数学竞赛这条道路，有天赋的女生实在太少了。

发试卷的时候，王妮显然也看见他了，握笔的手顿了一顿。欧阳凌帆对她笑了下，本来打算来敷衍了事的大少爷，竟然认真当起了监考人。时不时就要到下面转一圈，踱步到王妮桌前，总会格外磨蹭一会儿，校服拉链上的拉链头总是会不经意间划过桌角，不至于太过引人瞩目，却让人无法忽视。

幸好，他这种行为并没有持续多久，王妮一记瞪眼，他收敛了不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静谧无声地溜走。笔帽轻响，王妮盖上笔盖，抬眼望向讲台上双手抱胸，垂着头，已经睡着了的欧阳凌帆。

踏实感源于，拥有一条相对不会叛变的最后退路。

——今日小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