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轩逸就着茫茫夜色叙叙道来:“我6岁的时候,爸妈就离婚了。”
“就是你刚刚遇到的那个男人,他叫洛苍树,从生物学角度来讲,他确实是我爸。而我妈,叫沈娅乔。”
“他俩从小在一个镇上长大,门当户对,老一辈为他们包办了婚姻,于是有了我。但他们俩……没什么感情,他们离婚后不久沈娅乔便带着我嫁给了我现在喊爸的那个人,洛诚。”
“你看起来很讨厌他。”
“对,我是不喜欢他。你知道当时他们为什么离婚吗?”他顿了顿,“洛苍树出轨了。”
洛轩逸搅了搅插在饮料中的吸管。
“那个女人我不认识。我只知道他们两个出轨的场面是被我们邻居撞破的,然后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后面街坊邻居基本都知道了。这件事情让我妈抬不起头,洛苍树没有一句道歉,离婚的时候还拿走了很多钱,说是那个女人怀了他的孩子,他需要钱养孩子。没有钱的那些年,我妈带着我受了很多冷眼,吃了不少苦。后来,沈娅乔工作出差的时候,偶然认识了洛诚。他们因为对接工作而接触,两人一见如故,私下里也约出来见面吃饭。再后来的事情就是我妈带着我嫁给了我爸。”
夜晚的风充满凉意,吹扰过少年坑坑洼洼的心田。
顾思源沉默着。
他不是一个很会安慰别人的人,只能伸出手握住他。
洛轩逸知晓他的用意,回握他:“没事,洛诚现在对我挺好的,可以说是当亲儿子对待。虽然去年,我还是跟他吵了一架,到现在已经很久没说话了。”
他话锋一转,问道:“顾思源,你还记得去年的时候,一月份的样子,下了一场很大的雨吗?”
顾思源听着他这话不免开始思索起来。
去年的冬天很冷,但是偏这地方不爱下雪,老天只通过降雨来宣示自己的凌厉。
那年的冬天不好熬,对于顾思源也一样。
若非要提起一场让人印象深刻的雨,那便是在亿缘超市门口,自己浑浑噩噩路过,看到一个少年坐在马路沿上淋雨,跟自己一样浑浑噩噩。
少年没有任何雨具,只是把连帽卫衣的帽子裹住自己的整个脑袋,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顾思源眼睛干涩,和周围的潮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只记得那时肚子很饿,手脚发冷,脑袋晕乎乎的,恰好有超市便走了进去,随便买了些吃的。
看着琳琅的商品摆在白炽灯下,在他眼里却好似没有任何色彩和温度,麻木地付了钱以后转头发现那个少年还蹲在那里,周围的气压低得仿佛能冻结雨滴。
也许是这一刻,他看到了无数个夜晚蹲在房间角落的自己。于是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倾斜雨伞为少年挡掉头顶的雨。少年仿佛感受到自己头上没了雨滴的触感,便抬起头来看这个陌生人。
那会儿,洛轩逸还是黑发,没有去染成现在的金毛,一双不带烟火气的眸子微微泛红,脸上的怒意仍未消散,但更多的是悲伤。
被雨水浸湿的黑发贴在他的眉边,不少水珠从他的额头滑到脸颊。
顾思源瞬间清醒了些。
他在想,如果他不来的话,这个少年是不是就会一直缩在这,直到融入阴影里。
顾思源迟钝地开口,想问问他怎么了,但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也是,连自己都哄不好的人,又怎么去哄别人呢?
最后,他只能递给这个陌生的少年面包和水,看着少年进超市避雨才缓缓离开。其实,他想把伞留给他,但少年拒绝了,他也就没再强求。
思绪回到现在,洛轩逸喝了口气泡水,继续说:“你当时给一个在路边上淋雨的人挡了雨,那是我。其实本来我能上完第一个学期的,只是临近期末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
“我那会儿贪玩,常常跑去网吧打游戏。有一天晚自习,我都在网吧开好机子了,玩了一会儿后发现自己手机落学校了就回来拿。当时大家晚自习已经下课了,除了巡逻的保安到处都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影。我路过综合楼,看到里面有个房间还亮着光,我就好奇都这个点了谁还在综合楼里面。结果听到了砰的声响——就是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接着就是两个人的争吵声。”
“当时小爷那个胆大啊,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冲了上去。你猜怎么着?是当时一外教在欺负冷羽。我想也没想就上去揍了他一顿,结果……害,后面的事你应该也听到过。”
洛轩逸有些难为情地挠挠头,仿佛他才那个做错事的人一样。
顾思源恍然想起,洛轩逸刚回校那天他听到的关于他打教导主任而被停学的事。
原来,其中还藏着这样的隐情。
“为什么不说呢?你是为了帮冷羽啊。”
“那不一样啊,”他自嘲地笑笑,“那个外教老师是个gay——他是想猥.亵冷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