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同学打开窗子,用手一探,发现窗外下起了绵绵细雨。
“终于下雨了,好热。”
“好耶!”
“我靠,我没带伞。”
原本晚上有跑步计划的柴家梁:“完了,我的计划泡汤了。”
没带伞但走读的洛轩逸:“完了,我要泡汤了。”
坐在两人周围的同学听到以后,瞬间笑出了声,由数学考试带来的阴霾好像也随落雨消散了些。
笑声渐散,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我带伞了。”
“有同桌就是好。”洛轩逸作势要凑过去抱自己同桌。
顾思源一只手把人抵住一只手还没有停下给卷子画叉:“滚啊,我在改卷子。”
气氛愉悦,一班的同学们好像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习惯他们两个的打闹。
于扬侃手里的红笔断了线,回头在书包里面翻找备用红笔时不经意地瞄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后桌。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他转过身时下意识望了眼窗外。
透明的窗户上汇流起一颗颗剔透的水珠,水珠撑到极限往下流形成细细的水路,水路延伸又引进其它珠子,曲折交叉最后没入了窗沿。
容伏和许笙批完自己那份卷子以后来找于扬侃和顾思源汇总,杨子规跟在许笙身边讲最近在自己庞大的信息网上听到的小道消息。
许笙并不觉得打扰:她爱讲就让她讲去呗,而且杨子规并不在意听者有没有听进去,这人只是纯粹分享欲旺盛。
许笙将顾思源手中的卷子接过,怼齐,放到容伏手中。
顾思源盖上红笔的笔帽。
杨子规在一旁接着讲刚刚的话题:“高三年级好像转来了一个暴发户,听说是家里拆迁然后给了些钱靠关系进来的。”
柴家梁:“挺正常的,我们学校又不缺这种,一个班上总有那么一两个。”
杨子规:“我知道,主要是听说那人脾气不好,仗着自己是高三的就想给高一的立规矩,还看到是个迷彩服就插人家吃饭的队。”
容伏在填成绩单中抽空“啊”了一声表示惊讶和愤慨。
“什么?”插队吃饭这事儿柴家梁可忍不了,毕竟他每次都是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去抢饭的,“这不纯找事儿吗?高一那帮人没有组团揍他吗?”
“估计是不敢惹吧,毕竟也没做太过分的事情,听说他长得也挺壮,人高马大的,叫什么……”杨子规眯着眼仔细回忆了下,“蔡建呈。”
顾思源闻言猛然一怔,但很快又缓和过来,状似毫无异样地带上自己的耳机。
“插队吃饭还不过分?”洛轩逸说。
“对啊,洛哥……”柴家梁本来想开玩笑说要不要咱叫人去揍他,突然想到这哥以前是校霸来着,他说不定真能叫到人。
洛轩逸听他喊完后半天没个声:“怎么了?”
柴家梁:“没事。”
算了,放那个姓蔡的一马,毕竟这事真没有必要打起来。
少年人的闲谈总是很杂,没过一会儿众人的话题又到了今年的迎新晚会上。
顾思源试着用音乐盖过周遭的一切,但胸腔里面名为心脏的东西卒然刺痛了一下,像被虚空中飞来的刀子扎中了一般,再一回神时,手心已经渗出了细汗。
雨大了起来,为黑夜披上水雾般的纱,跌荡莽撞,不由分说。
回去的路上,顾思源撑着伞,与洛轩逸并行。
洛轩逸中途有提出过自己来拿伞,顾思源没同意。不知道是怕他发现手心的冷汗,还是总觉得抓着些什么东西才能心安。
像往常一样,身边的金毛同自己总有话讲。
但他这会儿听不进去。
就像自行建立起了高墙,无人可翻跃,无人可突破。
他不想扫兴,只在该应和的话尾应和几个单字。
脑子里面很乱,如同周围有许多无法忽视的窃窃私语,不同声线的,不同音调的混在一起淹入水中,混沌压抑,难以喘息。
这雨好像下进他心里来了,淋得他头皮发麻,冷意渗透骨髓。五脏六腑都闷得难受,胃里翻江倒海,心脏也一阵一阵地刺痛。
难受得他想动手掐死自己,这样就不用在意是否能够呼吸,想把心脏从胸腔里挖出来瞧瞧上面是否真扎有刀子。
身体沉重,四肢却发虚,他在幻象与错觉中迈不动脚。
“顾思源。”
浑浑噩噩,朦朦胧胧中,有人带着温度吻了他冰冷的唇。
触碰短暂,温热漫延,足以融化灵魂。
顾思源花了好些时间才回了神,周围的环境也在汇聚的瞳光中清晰起来。
他们不知何时走进了居民楼,昏黄的灯光中,他的手里还握举着伞,指尖发红,关节发白。
面前的少年对他说:
“可以收伞了,”
“这里已经淋不到雨了。”
鼻息间是薄荷味的香气,沿着爱意浸透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