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于扬侃的眼神的时候,柴家梁才恍然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那么在意他设密码,是因为知道手机上有密码的那一刻他意识到这个人有秘密了。
自己从小看到大的这个人,突然,有了秘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竟然是自己。
其实仔细想想,好像他也没有立场去知晓别人的隐私。
柴家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当着他的面把手机壳重新扣了回去,连带着那张照片也藏了进去。
于扬侃拿回了自己的手机,张张嘴却连谢谢也说不出口。
两人无声地回了房间。
柴家梁有些没话找话,交代情况般地说:“刚刚前台跟我说在地上捡到了你的手机,我就给拿回来了……”
“你都看到了?”于扬侃道。
柴家梁顿住,就这么注视着他的背影,心脏好像被人浇上了酒架在烤炉上炙热地灼烧着。
看似问句却非问句的这句话,在他说出口的这一刻,他们之间像横了一道透明的看不见的墙,无法跨越也无力打破。
于扬侃一直握着的拳松开,手上渗出的虚汗此时在隐隐发凉。他听到身后的人轻轻地“嗯”了一声。
于扬侃转过身,逼迫自己抬头直视他:
“我喜欢你。”
鼻头有些发酸,像要强行抑住他的发言。
不行,他还是没有办法直视他。
于扬侃把眼神落在窗檐,落在床边,落在地板,就是没法落在他的眼上。
恶心吗,他想问。
一直认为是朋友的人,这么多年一直暗恋你,恶心吗?
话到嘴边绕了一圈,又实在出不了声。
他一直躲着这份感情,躲了十几年。
在和他的相处中,小心翼翼地接触,又小心翼翼地远离,保持适合的距离,若即若离地恍惚着,游离着。
他像个无为的懦夫,拿不起也放不下,只能在心里面安慰自己:没事,就再陪他这么一年多,等到高中毕业,等到他们都去了各自的大学,分居两地,也许这段感情就能放得下了。
不过,到如今他还谈什么也许?
当年初中去国外读书,不也是这样的想法吗?他以为只要他隔得远,只要两人不见面,自己就能放下这段感情。但再次见面心跳停止的那一拍还是不断地提醒他,他做不到。
他一直都明白的,早些坦白,早些放手,对他而言,对自己而言,或许更好。
于扬侃沉了沉眼,最后只憋得出来一句:“对不起。”
他抿了下嘴,仿佛现在出一口气都很难受。
“如果你不想跟我做朋友了,我也理解。”
房间里的空气又静了几秒——甚至可以说一直都是静的,静得让人窒息。
柴家梁只是看着他的表情。他小时候好像见过类似的,就是那种快要忍不住了快要哭了的表情。他想让他别哭,但貌似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心里面有一片东西像玻璃一样,被人摔砸,快要碎了。碎片扎伤血肉,刺痛神经。
但是,他不想就这么跟于扬侃绝交。
“我想,”柴家梁说,“跟你做朋友。”
“可我不想。”
刚松下的拳又紧攥起来,手心感受着手指的冰冷却无能为力。他快没力气了,甚至将握不住手中这把伞。
他们两个人太熟了,换句话说,于扬侃太熟悉柴家梁那样的表情了。那种迷茫,那种难受,那种郁闷,像精心栽养了一株兰花,养了许多年,开了花才发现只是一株蔫巴小气的铃兰。
是啊,发现自己多年的朋友,还是同性,竟然喜欢自己谁不觉得难受?
柴家梁他也许不介意自己身边的朋友是同性恋。但如果自己被拉入局了呢?如果这种不可言说的感情,箭头指向的是他呢?
他的沉默好像已经给了于扬侃答案。
“对不起。”于扬侃又说了一遍。
他的视野里朦朦胧胧的,却不是因为没有戴眼镜。
——
众人散了之后,顾思源是和洛轩逸牵着手慢悠悠挪在走廊上的。心中多了几分安稳,多了一些善良的知情者,寂静的夜晚也让他们也变得更大胆了起来。
托顾思源的福,洛轩逸今晚除了碰杯时的那一口,其他时候一滴酒都没沾。
热闹的余温散去,上来的就是有些许懒倦的困意。
一路走向房间,顾思源神情恹恹地将头靠在他肩上,一副喝醉了的模样。到房间门口时,仿佛整个人都要倚在他身上。
小源同学今晚喝了不少,说是他们这帮子人里面喝的最多的也有无过之而不及 。
洛轩逸单手掏出门卡开门,轻声道:“源子酱,我们到唔……”
顾思源的唇带着酒气袭来堵上了他的嘴,把他整个人推进了黑暗的房间里,还顺带反手关上了门。
来不及关灯,交缠的两人在黑暗中退到其中一张床边。
洛轩逸半从半就地坐在床上,顾思源顺势跨坐上去。
吻得呼吸乱了节奏,洛轩逸才抑了抑心神道:“源……顾思源,你醉了。”
他有点怕人栽下去,手半揽着放在他的腰部。
顾思源垂着一双好看的眸子,食指和大拇指落在他的脸颊上,其余三指放在他耳后的那块乳突。
“我没醉。”顾思源说。
洛轩逸微笑道:“醉的人都会说自己没醉。”
顾思源:“……”
洛轩逸伸出一根手指:“这是几?”
顾思源:“……1。”
洛轩逸又伸出两根手指:“这呢?”
顾思源蹙眉:“洛轩逸,你逗我玩?”
洛轩逸撇了撇嘴角:“我才不想对喝醉酒的人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