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们大多穿着似乎是最近流行的浅色的浴衣，点缀着小巧雅致的花纹和蕾丝边，而男人们的款式较为单一，以深色的纯色或者条纹居多，正如他穿着的黑色暗纹的和服。

刚好是日落的时候，下午下过一场短暂的雨，带来傍晚时分罕见壮丽的火烧云。

壮观景色吸引了无数人们驻足欣赏，连连赞叹，拿起手机想要记录下这美丽的一刻。

五条悟神色淡然地和人群一起看向远处天际线涌动着的滚滚红云，像是云雾之下被熊熊烈焰蒸腾着一般炫丽，随时有烧破云层，跋扈飞扬的势头。

“五条先生——！”

他此刻听到一声拉长了嗓音的呼喊，回头便看见了另一抹燃烧的艳阳。

山间岚在马路另一头活泼地冲他挥着手，因为被紧束着的浴衣拘束着，一小步一小步十分拘谨地向他跑来。

艳丽的红花大朵大朵地开放在她穿着的浴衣上，周边簇拥着翠绿的叶片和一些墨蓝色的波点，蓝绿色的腰封上还系着一小朵白色小花，镶金的细绳缠绕在纤细的腰肢上。

夕阳照耀在她身上，让她浑身的花朵绽放得更加肆无忌惮的妖冶，仿佛拧动万花筒时最绚丽的一瞬间。

山间岚踩着难穿的木屐，穿着紧绷的浴衣，颇有些费力地跑到了他跟前，微微喘着问道：“等很久了吗？”

“没有哦，我刚到而已。”五条悟笑着回答道，然后往有着火烧云的天边挥手拂了拂和服宽大的水袖，“山间小姐你看，现在有火烧云哦。”

“真的耶，好漂亮！”她顺着五条悟指的方向看去，果真看到那片燃烧的云海，咋舌赞叹道，然后伸手在那个被同样鲜艳的花布包起来的方形小盒子里掏出手机，和人群一样拍着照。

“刚刚回头还以为山间小姐把火烧云穿身上了呢。”

“哈哈，的确想要穿一些鲜艳的颜色，是不是做过头了一点？”

“没有啊，像一团火跑过来一样灼灼烧着呢。”

“？这算夸奖吗。”

“当然算啦。”

山间岚笑着收起手机，然后在愈发拥挤的人群里看向五条悟。

款式简单的黑色条纹和服，朴素宽松，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和清晰可见的锁骨。柔软银白的头发搭在额前，滑到鼻梁的墨镜上方，那双永远耀眼灿烂的蓝眼眸倒映着她一身的红花影子，像是晶莹的湖泊中开出来路不明的野花。

“走吧！得进去占好位置才行呢！”

她有些急促地转过身，不想让对方察觉到她攀上脸颊的红晕，上升的温度让她觉得自己可能真在被火焰灼烧。

一想到一会儿自己要做的事，心中更加忐忑，她其实从下定决心到现在，要怎么去表明心意根本没想好，每每望进那双蓝眼睛时，总觉得语言会变得匮乏而无力。

***

一路上的摊贩很多，有卖糖葫芦的，卖棉花糖的，舀金鱼的，搓刨冰的，每一个摊贩前都有一小群人驻足停留。

山间岚此刻只恨自己只有两只手，一手拿着一只巨大的棉花糖，一手拎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盛满水的塑料袋子，里面是五条悟刚刚舀上来的两条小金鱼，在小小的空间里看上去有些惶恐地游来摆去。

她专注地盯着两只小鱼，再一次敬佩地看向一旁正在舔着一个巨大苹果糖葫芦的白毛，后者一脸闲适地东张西望着。

“五条先生，真的很厉害呢……我一次也没舀上来过金鱼。”

“诶？那不是超级简单有手就会的吗？”冰蓝色眸子毫不掩饰的诧异和得意忘形的眼神投射过来。

“那这世界上没手的人可太多了！”她瞪了瞪他，“那层纸那么薄，碰水就化掉了啊，到底是怎么还能舀上来实物的啊。老实告诉我，五条先生肯定是用咒力什么的作弊了吧！”

“如果‘五条悟就是超级帅气加无所不能’也算是某一种咒力的话。”

“……你继续美着吧！”

山间岚吐了吐舌头，转过身又打量起了两条金鱼。一条有着红黑色的花纹，一条则是纯橘色，灿烂又斑斓。

她鬼使神差地将塑料口袋举高了一些，透过类似镜面的装满水的透明袋子看向一旁的男人，仿若加了某种滑稽凸透镜滤镜，五条悟的脑袋被放大了好几倍，此时转过头来看向她的脸更是被拉扯扭曲成鱼眼凸出来的形状，逗得她咯咯笑。

“五条先生，你别动！”

她迅速掏出手机，将这副情景拍了下来，然后笑不停地将照片递到他面前。五条悟将墨镜往下摘了摘，看清画面之后也觉得有趣地一起笑起来，然后也不知从哪儿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山间小姐也这样举着它别动！”

他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歪斜着身子似是找到了一个最好的角度，山间岚也配合着笑嘻嘻地将那个水袋子准确地放在自己右眼前，然后迫不及待地凑过去看五条悟捂着肚子递过来的手机。

照片上的她右眼被放大了，像个铜铃一般直勾勾地盯着镜头，活像一个单眼变异的苍蝇或是外星人。

两个人大笑着不知不觉也走到了河畔边，此刻的河畔草坪早已人满为患，大部分都被铺着野餐布的人们占领，坐着的躺着的，万分惬意又激动地等待着花火大会开始。

他们没有找到可以坐下的位置，靠着河岸旁的石栏杆，稍微有个可以倚靠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和万千人群一样开始抬头看着逐渐黑下去的天空，默数着烟火升起的最后时刻。

然而其他人不知道的是，身着艳丽红花和服的女孩，那愈发加速的心跳，愈发紧张的心情，因为交织了喜悦和惴惴不安而愈发红起来的面容，大部分甚至都不是因为烟火大火本身。

浸出汗水的双手将那一只小小的塑料口袋的结口拧得皱皱巴巴，蒸腾起的夏日热气在人群中滚滚涌动，人们热火朝天的喧闹声仿佛白噪音被淡化在了忙音的背景中，她红扑扑的面容在夜色中被掩盖了过去，偷偷望向身旁的人，浅色的瞳孔倒映出五条悟雪白的头发和睫毛，好看的侧脸和宛如星辰拍打海岸的湛蓝眼睛。

在地球另一端的明尼苏达的寒冬注视漫天飞雪，在日本夏意渐疏的夏末深夜仰望尚未被点亮的苍穹。

而下一秒，察觉她的视线之后看了过来，带着一贯顽童般轻慢淘气，却又带着二十多年春风秋雨沉淀下溢出的安稳和温柔。

那一刻她的脑内比现实世界先一秒炸开了烟花，一片绚烂的空白，今天之前所有辗转反侧的苦恼的预想和排练通通在男人的注视中化为乌有。

被炙烤的大地最后一缕水蒸气化作氤氲开来白雾。

那句她至今不知道如何启齿开口的告白，在这一刻甚至是自然而然又情不自禁，急如风火地从她翕张的唇瓣间冲云破雾。

“五条先生，我……”

砰————！

“喜欢你”三个字就这样被夏日最后一场烟火大会的第一发焰火湮没。

以及随之而来的人群激动万分的呐喊和欢呼声中。

而在那耀目火花绽开在五条悟身后的那一瞬间，在流光溢彩和鲜艳绮丽的烟火中，他忽然被照亮的脸庞和眼睛才仿佛是这广袤世界中万千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