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走之后,妈妈丢了打人的扫帚,跑上去抱着安康和安奈心疼地泪流满面,安康也是,明明是他被打得更重,身上被抽打的红痕也全都杠了起来,但他根本没管,只检查妹妹身上的伤。
安奈哪懂大人的心酸,只是看着安心和安康软软糯糯地挨个喊人:妈妈、哥哥。那时候他们看起来情绪都很激动,也像这样对着她又是抱,又是贴,又是亲。
小时候的她喜欢妈妈和哥哥这么抱抱亲亲贴贴,这让她觉得自己身处这个世界的中心,妈妈和哥哥一定很爱她,离不开她。
可是林以棠对她这样,她能从里面感受到其他东西,一些不太正常扭曲病态的东西,让她感觉她不是在世界的中心而是在世界的尽头。
这种东西也是爱吗?是和妈妈、哥哥一样的爱吗?
不过她今天可没有那种心情奉陪他这种奇怪的癖好。
明明是他对她阴晴不定,看她觉得碍眼就要管一管,想不起来了就把她丢一边,还把她的手机扔进浴缸里,现在还这样欺负她。
他怎么这么坏!这么不要脸!
想着想着眼泪就下来了,止也止不住。
她又气又急狠狠咬了他一口,伤口不断渗出血来甜丝丝的,密密麻麻的疼痛让他醒了神。
他看着眼前的她,她像离了水鱼儿大口喘着气,两颊上泛着潮红。
她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他,从小声哭泣慢慢演变成嚎啕大哭,唇上还留有咬他时留下的斑驳血迹。
他心疼,心脏都揪紧了。
“对不起,奈奈。”他松开她,低下头认错,浓密的眼睫遮蔽了眼睛,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卑微情绪。
她,又该恨他了。而且她说的对,他确实有病。
他刚刚的所作所为,安奈不知道用什么词语去形容,他自己知道。
医生告诉过他,他这样的行为被称之为‘爆发’,被刺激之后的情感爆发。
自从上次温泉派对上他昏了头,强制捆绑喝醉酒的她,捂住她的眼睛强吻她……他还看见自己留在她细嫩脖颈上的指印,觉得那种状态下的自己就是十足的野兽。
虽然最后什么事也没发生,但这也足以让他自己正视自己当时的行为有多病态。
事后看着她满身的淤青伤痕,他满心自责,也根本无法面对那个对她如此病态偏执的自己,觉得自己得了某种精神类疾病,譬如精神分裂症。
从那以后他就一直在看心理医生,配合医生的一切诊疗行为。
还好,医生经过详细问诊后深度剖析了病因和病程,认为他这个并不是什么精神分裂症。
医生叫程继,是专攻心理学及其临床应用的博士,现在成了林以棠聘任的私人心理医生。
程继说:“极度渴望得到,又害怕失去”的情绪是林以棠会发成成现在这样的病因,病根从他幼年就种下了。
他也确实是从慕挽晴去世以后开始变得越来越冷淡,没有特别想要的,他什么都不缺,他缺的东西是他已经失去的东西,他也就不再惧怕失去。
没有这种情绪的刺激,所以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发作过,不是因为病好了,而只是缺乏一个诱因罢了。
他这个心理疾病就像过敏,没有过敏原刺激,是不会发生过敏的,一辈子不出现,就一辈子不过敏。换句话说这个过敏原一旦出现,哪怕只是接触一点,也会诱发很可怕的过敏反应。
程继说安奈就是他这个病再次发作的诱因、过敏原。
那个他极度渴望得到,又害怕失去的人也就是安奈。
程继也跟他说过,所谓的‘爆发’就是因为平时无法找到宣泄感情的口径,积累到一定的程度或者受到了了一定程度的刺激,积累过剩的情感就会有一次爆发。
这样的爆发往往会超出了自我控制的范畴,就像过敏,一个人不可能控制过敏的发生,因为它是一种自限性疾病,本身就是一种身体的自我缺陷,可是人一旦失去控制的时候就会变得可怕。
他不能向她表达什么,也不忍心自己失去控制的时候会伤害她。
之前他忍着不见她,不联系她也是因为这个。
程医生又建议,他既然是真的喜欢,也是真的放不下,为什么不可以如实告诉安奈,只要他能把自己表达出来一些,哪怕只是单箭头,单方面向外输出一些爱意,那也能一定程度地缓解心理压力,减轻症状。
他拒绝了,他跟程继说因为他们之间隔着一层养兄妹的关系,感情深厚,如果他擅自把这样的感情塞给她,他和她之间将再也无法挽回。
程继唏嘘,理解了,以后没有再提过此类的建议,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一向尊重患者的意愿。
不过,只有林以棠自己知道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