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就是想看看楼兰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这个让父母亲族和哥哥背负骂名,黄泉路上不得安宁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
她在风沙之中跌跌撞撞,每向前走一步,自己的脚印都会被抚平。
她终究还是到了楼兰。
和想象中的一样,此时的楼兰再不见昔日辉煌,而烽火连天,黄沙漫天,战败后的楼兰呈现出一片凄惨荒芜的景象。
空气中不闻瓜果飘香,而是一股炭焦的味道。
城墙多处坍塌,破损的城楼上军旗歪斜,在风中摇摇欲坠,城墙之上挂着一排楼兰皇室的头颅,尸骨面目全非,可那痕迹斑斑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激战和抵抗。
城内的大街小巷弥漫着死寂,没有了往日的喧嚣与热闹。集市空荡而冷清,摊位七零八落,货物散落一地,无人问津。
一路上可见流民三三两两,他们面容憔悴,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迷茫,其间还有被迫留下的大盛的伤残士兵,流民大抵认出明月皎是大盛人,他们看向她的眼神中有恐惧,有愤怒,可是更多的是避之不及。
他们失去了亲人和家园,在废墟中艰难地寻找着生存的希望。许多人身上带着伤痛,衣物破旧,饥饿和疾病困扰着他们。孩童们失去了天真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对未知未来的恐惧。
在这片废墟之中,偶尔能听到几声叹息,人们像流沙一般,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何去何从,也不知道楼兰是否还能有重振的一天。这座曾经辉煌的都城,如今在战败的阴影下,艰难地喘息着,仿佛随时都可能被时间的沙尘所掩埋,成为历史长河中的一段悲壮记忆。
明月皎拿着令牌到了大盛军队驻扎的地方,她洗去身上的血腥赃物,拒绝大规模寻找沈宴禾,而是和几个身手矫健的人四散在人流各处去找她。
不知为何,当明月皎踏足楼兰地界之时,她隐约觉得沈宴禾没有死。
她去了皇宫。
楼兰的宫殿失去了往昔的威严,宫门半掩,宫殿的墙壁上布满了刀痕和烟熏的痕迹。曾经的辉煌就像大漠中的海市蜃楼一样,皆是虚妄。
其间名贵珠宝早已被扫劫一空,她踏足其间,隐约觉得那上首处的皇位有些奇怪。
她手轻轻触碰拿微微凸起的精雕细琢的瑞兽之上,微微一转,那皇座扭转,她定睛一看,面前竟出现了通往地下的阶梯。
明月皎紧了紧手中的匕首,试探着向下走去。
阶梯狭窄而幽暗,想来这暗道修建的时间已然不算短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腐朽的气息。她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脚下的石阶传来轻微的回响。
墙壁上的油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了她前行的道路。随着深入,一股寒意逐渐袭来,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阶梯的尽头。
眼前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两侧的石壁上刻着奇异的图案和古老的文字。
明月皎心中充满了疑惑和警惕,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着脚步。通道中安静得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这种寂静让她的心跳愈发加快。
突然,她敏锐的听见了女人细微的哭泣声,她停下了脚步,试图辨别声音的来源,那哭声格外悲凉,竟让明月皎的心都沉了许多。
她微微呼了口气,循着哭声慢慢向前走去。
终于,在前方的一个拐角处,明月皎看见一抹微弱的亮光,只见原本狭窄逼仄的通道在此处拓宽,她小心翼翼的探头出去,只见一个身着楼兰皇室服饰的女子正背对着她,跪坐在石棺前哭泣,她的身影在光影中显得格外不真切。
可她一下便认出了那就是沈宴禾。
“公主……”明月皎走到她面前,挡住照在沈宴禾脸上微弱的光。
可以说,这是明月皎第一次看见沈宴禾的真容。
她眉如远黛,却笼着一层化不开的哀愁,那细长的眉形仿佛承载了无数的幽怨。双眸似秋水,本该灵动澄澈,如今却黯淡无光,偶尔闪过的一丝光芒,也是饱含着凄楚与愤恨。
沈宴禾的眼角微微上挑,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妩媚,唇不点而朱,只是到底多了几分苍白与干涩。
不可忽视的是她额间一点朱砂痣,在这凄苦的面容上,显得尤为突兀,仿佛是对过去荣华的最后一丝倔强坚守。
“你是谁?”见有人来,沈宴禾忙擦掉脸上的泪,可问话的声音中仍是带着一丝颤抖。
其实这话也是白问,能叫她公主的,怎么也是大盛的派来的人。
所以不等明月皎回答,她便直接说到:“你便当我死了,自大盛皇帝让我到楼兰和亲,我便是楼兰王的王妃,再不算那大盛的长公主。”
沈宴禾这话说的放肆,可她大抵也是顾不了那么多了,颇有不若明月皎便一刀杀了她的样子。
明月皎当然可以一刀杀了她。
然后拖着沈宴禾的尸身回去,便说公主已然死在楼兰人手下,这样既可以抹平对楼兰屠杀的罪行,又能让皇帝的爱女之事有个圆满。
想到皇帝在她临行前悄声嘱咐她,“便是带个尸体也要将沈宴禾带回来”的话,她在来楼兰的途中升起过杀了沈宴禾这个想法。
但此刻她的想法早已烟消云散。
“为什么?”她缓缓坐下,平静的盯着沈宴禾,在明月皎无波无澜的表情之下,一个想法在她的脑海中逐渐成型。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