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儿臣惶恐。”
楚文州惊慌失措的后退几步,正好躲开了那破空而来的瓷杯,低下头,心里却在暗自腹诽,这喜欢砸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楚广仁微微眯起眼,一双鹰似的眼睛里满是对眼前那人的打量。
当初是他在两人之中选中了楚衡,便是看在他看起来没什么野心,心思也单纯,比较好控制,事实也证明确实如此,只是现在,他为那点儿,于他而言称得上是好笑的反抗感到了一阵烦躁。
就像是一直养在身边的宠物,突然生出了爪子。
楚文州一时拿不准狗皇帝的想法,他待在对方身边三年,知道他向来是个阴晴不定的主,想一出是一出,简直是每个楚家人血液里都流淌着的基因。
但是对皇帝而言,他的行为简直可笑的令人发指,有什么好生气的?
理智让楚文州的脑子一刻不停,各种各样的想法盘旋在脑子里,身体上的异样又让他没办法及时反映出最佳的应对措施。
“你惶恐?楚衡,你心里还有我这个父皇吗?还是说,你一直放不下鄞州?”
“回陛下,儿臣一直对父皇崇敬非常,鄞州之前的记忆,自从儿臣受伤之后,都记不太清楚了。所以陛下,即使儿臣心里还念着良王,也仅仅是感激其养育之恩,请陛下明鉴!”
楚文州三年之前初次进王都之时,就遭到了一伙劫匪的截杀,掉下山崖,险些摔死,之后醒来就性情大变,太医亲口对楚广仁说过,他的记忆出现了混乱,会经常性的忘掉一些事情。
“楚衡,你的名是朕亲赐,你可知晓?”
楚广仁说。
“知晓。”
他生于王都,三岁之后跟随侯爷去了鄞州,七岁那年,因嫡系血脉凋零,又被过继到楚王名下,弱冠之年,又重回王都。
换言之,当今的皇帝,只是他名义上的父王。实则是他的亲舅舅。
他这个太子初立之际,引得无数朝臣反对,可是仅仅过去了三年,竟无一人敢再提这件事。
关于原主的一切从他脑子里走马观花的一晃而过。
楚文州头疼欲裂,下意识的止住思绪,不愿再细想,不明白楚广仁为何要突然提起这个来。
楚广仁已经把明黄色朝服给换了下来,换成了一套黑红相间的衣服,缓缓地从上首走下来,站在离他不远处,把右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衡儿……朕已经抓了高家那小子,章侍郎那边,朕自有交代。至于高盛的命……你若是真的想要,帮朕做一件事,朕自然会给你一个想要的结果。”
金殿之上,几条石刻的龙盘在圆柱之上,殿内,两人面对而立,沉默不语。
楚文州不知该作何反应,一条人命,无论是谁的命,在皇帝的心里,都轻飘飘的没有任何重量。
全然不顾,高相国是否会记恨他。
看不成他们狗咬狗,楚文州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陛下想让臣做什么?任由天下人戳脊梁骨的事情,臣已然做腻了,还望陛下另择人选。”楚文州说这些时,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对方,似乎是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事到如今,楚王反而没生气,反而饶有趣味的欣赏了一番他视死如归的表情,“朕怎么舍得为难你呢……”
楚文州深吸一口气,“陛下,是你让我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此话怎讲,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楚王笑得肆无忌惮,“朕何时逼过你?”
楚文州气急攻心,只觉自己三年间,那点儿对楚王微弱的希冀,一并死去了。
撑着走出大殿,楚文州再也坚持不住,多年积病,来得气势汹汹。只觉眼前一黑,双腿一软,直直地往前扑去,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之时,楚文州又回到了自己的寝殿之内,阿翠坐在一旁,瞪着两个肿得核桃大的双眼。
“殿下,你可算是醒了!”
楚文州恍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冷不丁的笑出了声,引得阿翠一阵惊呼,“殿下,你怎么了殿下?”
“我并无大碍,不用这么担心。”
楚文州用胳膊撑起上半身,感觉头脑昏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差点儿又摔回床上。
“还说没事呢,太医说你,心脉不通,郁气凝滞,身体有亏空之象。”
“许是最近太累了。”
楚文州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不过不用担心,这件事很快就要了结了。”
“殿下——”
“见过殿下!”
主仆两人同时转头,楚文州认出来人是那天来替阿翠顶班的人。
阿翠上前从她手里把汤药接过来,“麻烦你了,小桃。”
楚文州眉头轻挑,“寻到好名字了?”
阿翠没懂是什么意思,小桃麻溜的接上话,“回殿下,还是翠姑姑亲自取得呢!”
阿翠“奥”了一声,跟楚文州说了一通来龙去脉,“那天小桃突然提起自己名字不好听,让我帮忙想一个,我见桃花落了,桃子快熟了,就想了这么个名字,小桃也喜欢,就这么叫着了。”
“原来是这样。确实是个挺好的名字。”
楚文州撑着头侧卧在床榻上,轻笑了两声。
小桃做完了事情,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忙低下头,羞红着脸退了出去。
楚文州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阿翠,严肃道:“我问你阿翠,是谁带我回来的?”
他昏倒之际,能感受到有人撑住了他,强睁开眼,只看见一片黑色的衣角,至于脸,那是一点儿没看见。
阿翠的一双眼往上瞅,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