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小姐。”蓝染飞快打断吟,说谎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人不是一不小心把在心里吐槽她的称呼说出来了吧?虽然他一打眼看上去严肃正经到有些无聊,但他今天明明早就认出她的身份,面对大贵族的态度却这样随意。
假正经。吟默默在心里吐槽,却止不住欣喜。如果蓝染壳子里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死板反倒更有趣些。可惜他们初次交谈蓝染就说出了奇怪的称呼还被她点出,今天他们应该没法装作无事发生进一步聊下去了。
这样想着,吟不再管他刚刚脱口而出的称呼,注视着蓝染的表情变得郑重,“总之,谢谢蓝染副队长之前救了我。你还要工作,我就不多打扰了。”
他没有在吟这个当事人面前否认自己救人的事。
吟认真鞠了一躬道谢就飞快溜走,离开时倒是不忘帮蓝染把办公室的门带上。
………………
真央灵术院。
陪着乱菊一起上书法课的吟看着教室门外拥挤的人群咽了咽口水,第一次为她进入真央后不仅稳坐第一让她怎么也学不过,还总是和美丽的乱菊待在一起惹她妒忌的市丸银说话:“下次还是别让市丸一个人抢座位了。”
乱菊显然也被这阵仗震慑,拽住吟的胳膊也紧了几分,“真央里流魂街出身需要补习书法课的学生这么多吗?平时上课没感觉啊。”
“那我下次不来占用有限公共资源是不是比较好……”话虽如此,今天来都来了。吟也顺势和乱菊挨得更近,以免被教室里密密麻麻的人群冲散。
过道上的人群更加拥挤,从未见过这阵仗的吟几乎贴在乱菊身上,趁着她乘风破浪挤开的路尚未闭合紧随其后。被乱菊一路拽到市丸银占好的座位时,吟的头还是发晕的。
市丸银倒是显得很淡定,在她们到来之前对于四周盯着用书法用品占据的两个空座位虎视眈眈的人也毫不在意。此时他向里挪了一个位置,乱菊和吟依次坐下。
坐在最外侧的吟看了眼站在窗台边估计要把窗台当桌子的一排学生,第一次对市丸银生出一种敬畏之心。
进入真央一个月,吟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大教室里密集的座位和人群,现在更棘手的是怎么把几乎与美丽的乱菊小姐形影不离的市丸银踢下第一名的宝座,再从他那里争夺与乱菊的相处时间。但现在看来,是她低估了真央的人口密度。
“这门课的讲师是护廷十三队的副队长,被特邀来真央讲课。”看着目瞪口呆的乱菊,市丸银向她分享自己等待时得知的信息。
“那确实很少见,不知道其他课有没有这种情况,下次还是提前打听一下……”乱菊没继续说下去,整个教室里原本还在闲言交谈的气氛都被一扫而空,因为课堂的主讲人从前门走入了教室——是蓝染惣右介。
吟并没有错过那个瞬间,蓝染甫一进入教室就看到了她,可不过片刻他就移开目光,好像那短暂却仿佛被锁定般的注视只是她的错觉。
蓝染的课体验感很好。对于许多人而言抽象又无趣的书法技巧被他讲得生动具体,基础薄弱的人可以无障碍接收知识、像吟这样有基础的人也能收获新知。
而且蓝染的书法课程与吟在贵族家庭学到的书法课程截然不同。在蓝染这里,书法不是悬浮的艺术,而是实际生活中的实用技能。
真央的学生中有很大一部分将来要进入护廷十三队,蓝染也会在课程中提到许多在日常公文写作中要注意的书法要点。
无论是以实用性、趣味性还是知识性的角度评判,这门课都可以拿到高分。
在蓝染的课堂上时间流速飞快。学生们还意犹未尽,课程却已经过半,到了自主练习时间。
原本还因为爆满的人群说要下次提前打探课程情况的乱菊已经开始小声嘀咕下次要提前出发早来抢座,市丸银不接话只是埋头写字。不过以吟对他们俩的了解,下次上课前乱菊大概率还会因为其他事情卡点进教室,但市丸银应该会占个更好的位置。
至于吟,她原本自认从小学习的书法基础过硬,只是来陪乱菊一起上课的,作为少见的走读生连自己的书法用品都没带来。可听完课的她现在却突然也有动手学以致用的冲动。
同行的乱菊和市丸银都来自流魂街靠后的区域,他们的共用一瓶墨汁,毛笔一人一根毫无富余。
吟左顾右盼,想看看能不能借来一套纸笔,大不了找个靠窗台的同学用自己的座位换。
一根有些眼熟的毛笔和几张宣纸被放在吟桌上,而蓝染径直走过吟的座位不曾停留半步,也没对她说一句话。
吟拿起自己挑选的毛笔,看着它被使用过的痕迹露出笑容。
可是,摊开宣纸依据蓝染刚刚讲过的公文要点洋洋洒洒写了半张纸的吟突然顿住了。
乱菊他们是来听书法课填补流魂街生活带来的教育空缺的,进入真央也一样目标明确——成为死神,在瀞灵廷过更好的生活。
可她自己呢?
如果只是为了提高自己的战斗力以免被卷入刺杀事件不知所措,她完全可以拜托夜一找些隐秘机动成员专项训练;如果说是为了她早就想体验的真央生活倒也说得过去,可这个理由即使是对她而言也显得有些奢侈。
从真央毕业之后,等待着她的极有可能是一场婚礼和紧随其后的贵族夫人生活。
如果她在真央取得出色的成绩,应该可以争取婚后保持在鬼道众或者护廷十三队任职吧?如果是这样,她的生活就不会只有作为贵族夫人的日常了。
可是,这就够了吗?即使她有自己的职业生活,她作为贵族夫人的身份也不会被抹去。
她知道贵族夫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比起贵族小姐的日子拘束只多不少。
她已经活了很多年,但那些作为远山家公主生活的岁月不过是将大同小异的一天天重复。它像是时钟上的指针转过一圈又一圈,无论经过了一天还是一百年都逃不出表盘这个小小的圈。年龄的变化不过是指针经过整点时敲响的低沉报时,像一声声紧迫却只能无动于衷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