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苍本不放他在眼内,自不惧他以话威逼,只将大剑往肩上一扛,粗声冷哼一声,回道:“咱两海公谊,自有掌事者来主张,除非那李奕来问我要人,否则,不劳东唐君费心过问。今日叨扰府上,望你海涵罢!”他话说得不诚切,也不等东唐君答应,先已朝天震声一吼:“退罢!”
围守的银甲军见令,齐齐应下,声如潮浪,当即化了金光腾云而去。
此时桃水宴席未散,犹闻歌乐酒香自前厅飘来。东唐君若有所思的立在庭前,朝那池边微微侧目,说道:“我还以为你会为玄水珠出手相救,看来不是。人都走了,还藏在暗处做甚么呢?”
他话口刚完,便见石池薄光微散,从那雕兽石柱中化出一身玄衣来。内里藏的不是别个,正就是卢绾。只见他携着刚才那一点血剑,履水近岸,满脸笑意走来道:“七太子这一去,凶吉难料,我本能还等着看东唐君妙法解围。”
东唐君淡声道:“我未有妙法,倒叫你错看了。”
卢绾大笑道:“那倒未必,东唐君肯将‘拂玉玲珑’给七太子护身,定是不愿置他于险地的。今日将人交出,多半有算计在后头。我还怕显出身来,要坏了你大事。”
东唐君双眉微舒,略略端量了卢绾半晌,笑道:“我听过你的事,大约也知道你心中盘算。你对七太子诸般纠缠,不外乎是想以情动他,让他借玄水珠救你心上人?”
卢绾毫不避讳,截然就答:“是。我早说过,人救得成了,开罪九天我也不怕,甚么手段我也是敢使的,七太子也未必对我没有情意。”他说着立剑身前,两指一并,将剑脊龙血一抹,递到唇边细细舔试,盯着东唐君说:“湖君若怕美人别抱,不如我们做番交易罢。倘或你肯助我得了玄水珠,我定不碰七太子分毫,如何?”
东唐君道:“你那心上人,又未必只有玄水珠能救,何必苦苦借那玄水珠?”卢绾闻言微微一诧,攒眉问:“湖君这话甚么意思?”
东唐君笑道:“金龙的玄水珠,从来不现于人前,千古下来,几乎无人见过,就算我肯替你跟七太子讲情,玄水珠他也未必肯借出。与其苦借不得,倒不如另寻它法。我也有一套法子替你救人,你要不要知道呢?”
卢绾一心是要跟东唐君谈价来的,冷不防被他售出这一番话,猛然一愣。虽不知这套救人法子是真是假,也听得他心生千般犹豫,万分动摇,登时接不下话了。
东唐君见他情状,笑道:“你若是真想要这救人的法子,就拿东西来跟我换罢。”
卢绾更疑道:“拿东西跟你换?你是要我替你去取甚么?”
东唐君走近两步,朝卢绾心口一点,说道:“我要的东西不用取去,你就有。我要你一腔丹忱,替我成一件事,我保你的人分毫无损。你换不换?”
卢绾心念猛然一动,炯然望着东唐君,竟琢磨不透他此话用意。
东唐君深谙协谈之道,见他他心意未定,非但不催逼他成交,反自退了一步,笑道:“霎时间这么一说,你也未必肯信我。不急,我给你些日子掂量,你想明白了,再来见我不迟。”
话说到此,正巧见莲子从外头回来。
东唐君远远见她奔过桥来,便问:“人请到了么?”
莲子答道:“请到了,在楼外等着呢。”又将手中玉令奉上,东唐君接过,纳在袖中说:“你将人请到上水轩来,回头再让菱角散了宴席。”说罢,头也不回地去了。
卢绾被东唐君一席话惹得心焦,正是踌躇不定之际,急想道:“不知他这话几分真,几分假?倘或真如他所说,并非只有玄水珠可以救白晓,那玉宇天君为甚么要遣我下山呢?”
眼见东唐君抛了这一番钩子话,抽身要去,他越发心似火燎,更丢不开这事了,急要追向东唐君想问个究竟。莲子却忽来把他一拦,说道:“卢公子,府外有人要见你呢。”
卢绾猛又一惊,语带几分警惕,回问:“甚么人要见我?”
莲子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呀。我回来时,在府外遇着的一个人,是位浓眉正目的公子,面目忠厚老实,身量很是魁梧高大,我看着有些眼熟,问他,他也没留自己名号,只说着要见你。我教他进来,他又不肯进府。你还是快些瞧瞧去罢。”
卢绾一听,已知来人必是伏廷,竟有些不大好的预感。二话不说,急奔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