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岛打消了他的疑虑。
兰岛说,像黄吟这样的人,是会察觉到天道的变化的。而且,黄吟是个聪明人。
罗锦玉点点头,他想起来了,其实顾师叔对此也有所察觉,只是这位是个对一切不想过分深究的人,没有去刨根问底,而是难得糊涂地继续他自在的生活。
但层次到达一定程度的人,还是都会有所感的,这个被拆掉重组般的脆弱又坚固的世界。
至少他相信曲清酩和他师尊肯定属于这类人。
飞升估计是曲师叔的主意,他就是这样的人,至于师尊,自然会选择跟上。
他要不要也考虑一下去见见他们呢?好像可以考虑,又好像没有必要。
罗锦玉并没有想太多,反正现在兰岛也在了,一切就都顺其自然好了。
虽然这所谓的顺其自然,就是在偶尔的突发奇想之外,全部交由兰岛来做决定。
毕竟他的确懒的去思考。
于是两人从山顶下来后,走在覆着薄雪的路径,很不紧不慢地向着魔教曾经的驻地前去。
这里曾经截然不同,但如今与他处又好像并无不同。
所以一路走来,没有任何其他的风景变化,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
罗锦玉回想起上次来这里,又想起了那场雪。
缤纷的花絮不知从何时开始飘落,罗锦玉和兰岛在不远不近的距离里缀着,罗锦玉很无聊地盯着前面兰岛随着走路一摇一摇的斜向披风,披风上有浅金交织银紫的穗子,在天光下一晃一晃。
这样不知道走了多久,罗锦玉骤然感到周遭一变。
这是种很微妙的变化。事实上周围的一切看起来根本没有任何改变,仍旧是那般的平和,但两人都能感觉到,风,变了。
罗锦玉抬起头来。
兰岛也停下了脚步,两人站在丛生的低矮毛茸草地间,隐约听见由远即近的乐声,轻柔,甘冽。
在满目渐盛的红色落花下,一人款款行来,持扇一展,与罗锦玉二人对望。
兰岛扬了扬眉:“黄吟,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出场风格。”
出现之人,正是一袭黄衫的文雅说书人黄吟,他出现时正迎着金橙色的浓重夕照,纷纷的红色花瓣仍落在他的肩上。
罗锦玉:……哇。有点好看。
他目不转睛地盯了好一会儿这位久别的故人,直到兰岛的目光全然落在他身上,才恍惚回神。
兰岛:“……”
罗锦玉讪讪地对兰岛笑了下,他感觉这会儿兰岛的脸上几乎写着“你觉得是我好看还是他好看”了。
坦白说,有点好笑。
罗锦玉想,从前兰岛是不会这样的。就算真的吃醋,也只是漫不经心地戏谑,一副轻飘飘打趣的样子。
这样子……怎么说呢。自从这之后的相处,他感到兰岛的确有了些与从前不同的变化。比如,更黏人了,更直率了,更爱撒娇了。
一个人待了太久,会有这种变化也不奇怪。不过……罗锦玉想,这种从前清冷正经现在反倒多了不少任性,货不对实的感觉……
嗯。他谈到假的了。
他眨眨眼,把目光挪回兰岛身上,他很想说,他每天看兰岛的时间已经很多很多了。
不过他很识趣地没有说出来。
黄吟完全无视了这两人间的暗潮,仍旧带着笑:“虽然不是原本的风格,但用多了也很习惯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而且换种风格也很不错,我是不是更有气质了?”
罗锦玉:“?”
他觉得挺好看的,但黄吟这么讲话是不是不太合适?
算了,他本来对这人也算不上很了解。
罗锦玉抛掉疑惑,真诚地点了点头,正好这时看见不知何时走过来的红衣,这人依赖是一身红装,像是簇最艳丽惹人注目的花。
但他的脸上却存着些迷蒙,没有像黄吟一样若无其事地与他们两个谈笑,反而是带着些许好奇和探究,然后看着黄吟。
“这就是你说要来的客人?”
他扬着双极好看的眉,看起来纯粹又充满风发的意气,像是未经世尘雕琢过的少年。
罗锦玉不知道这样算好还是坏。但事实就是如此,红衣完全不记得那些被藏进岁月扉页里的过往种种,就像此间的一众世人一样,在无限的和美中成长至今,未曾历风霜。
或许黄吟是乐见如此的。但罗锦玉心中却难以避免地产生了些慨叹和感伤,或者说是落寞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不过兰岛站到了他的身边,只是单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一腔愁云便骤然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