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呜!”无意间撞到什么,她下意识发出猫叫。
方才似有东西摔碎的声响,她往地上一瞧,脚边果真散落一圈玉白色碎片,以及一滩幽香水迹。
“娘子在张望什么?竟将我这玉华酒都撞翻了。”
说话的是个锦衣束发的玉面少年,朗目疏眉,绯唇含笑——分明金相玉质,却染得一身市井风流气,与这烟花巷柳的风尘味意外相合。
但见他左手托盘空空如也,右手攥着她腕前纱袖,似是不肯轻易了事。
白檀望望那少年,又垂眸瞥过地上碎片,再仰头已是一副楚楚惹人怜的无辜神色,似乎欲借此传递“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的意思。
少年歪了头,鎏金白底发带垂到肩头。
沁有一汪春水的含情目,此刻定定瞧她,言语不免多出几分调侃意味:“娘子眼神不好,耳力也差?”
“她在那!抓住她!”
对面连廊上,两个钱家侍从指着白檀,招呼来寻笑坊中一应打手。
梁四娘也现身前庭,一脸焦急地指挥着坊中打手速速抓人。
白檀心虚地后退半步。
不就是挠了个胖子么?用得着如此大动干戈!
“娘子又在张望什么?”
“别揪着本——别揪我,你放开!”
白檀想从少年手中拽出纱袖,惊觉如何扯动也拽不出来。好家伙,小脸长得这般俊俏,想不到是个难缠的!
那少年勾着唇角,眼泛笑意道:“莫非小娘子不愿赔我这酒,还想一逃了之?”
逃,那是肯定的。
没瞧见一堆抓人的么?
“你放开,再不放开我挠你了!”话音刚落,她就一爪子挠过去,好歹算得上先礼后兵。
岂料那少年略一侧身,轻轻巧巧避了过去。白檀扑了个空,一脚踩在碎片上往前一滑。所幸少年眼疾手快,一托盘扣住她肩头将人扶正。
“娘子这生暴戾,就不怕砸了坊中生意?”
“我——”
白檀刚站稳,没来得及回话就被两个打手左右钳制,挣脱不得:“哎,放开我,放开我!”
管事的张叔迎上来冲少年躬身抱拳:“泽兰公子,得亏有您相助,不然真叫这小妮子逃了去!”
哦?
竟无意间拦了这娘子的逃生之路。
泽兰松了手,任那天青色纱袖滑过指缝。便是他拦的,他也不觉有何抱歉。纵使她今日侥幸逃脱,明日仍会被捉回重罚。众生皆苦,往复循环,何需他来多管闲事。
少年负手而立,冷眼旁观。
那小娘子被魁梧的打手攥住手脚,举过头顶抬了起来。怪的是,她神色倒不见慌张,反是一脸不耐。见如何也挣脱不开,索性泄了力,转而用一副怨念眼神盯着他。
“泽兰是吧?我记住你了。”
“承蒙相记。”
泽兰欠身示意,却在抬头刹那瞥见少女眼眶中一闪而过的碧瞳——这是?!未容得他细看,那双杏眼已然恢复如初。
“公子让奴家好等,原是在与旁的女子扯袖传情。”一纤白玉手悄然搭上少年肩膀,嗓音甜腻掺着娇柔,挠得人耳朵生痒。
来人红裙坠地,宛如盛放的妖冶芙蓉;纤腰丰臀,举手投足无不引得酒客瞩目。然此女双目偏偏只看这少年一人,愣是半个眼神亦不屑递与旁人。
泽兰噙着抹笑,拿托盘随意扫开肩头玉手:“芙蓉娘子怎这般心急?这玉华酒遭人撞翻,且容我再取一壶。”
“与公子饮乐,奴家哪夜不心急?”芙蓉亲昵地揪住少年衣袖,一双美目轻飘飘扫过那抓人离去的阵仗道,“哟,那可是梁嫲嫲新得的宝贝儿,破题之夜卖得天价。我这寻笑坊头牌之位,怕是明朝就要易主咯。”
“娘子花容月貌,岂是随便一个女伶可比?”少年虽这般应,但后头却接了句打听,“不过那女子看着眼生,不像琏州人士,不知是何来历?”
芙蓉笑得含讥带讽:“她啊,是嫲嫲从地里挖来的宝贝。”
“地里挖的?”
“有趣吧?这可是坊中秘事,公子若肯陪我一夜快活,奴家便同你说道说道。”
“娘子说笑了,酒肆中的积年旧账还等着在下回去算呢。”泽兰欲迎还拒,一拂袖便甩开芙蓉作势要走。
芙蓉见状忙跟上前:“瞧你,这偌大的琏州啊~也就你泽兰公子三翻四次推拒奴家。也罢,奴家今夜不快,公子陪我多饮一壶玉华总行吧?”
泽兰浅浅弯了唇角,回身应下:“听凭娘子安排。”
众目睽睽之下,白檀被几个大汉抬回后院厢房。
她浑不在乎般任绳索捆住手脚,紧连于床榻四柱。静静望着顶上青纱帐,少女黑瞳空洞,好——饿啊,被方才那块糕点勾出饿虫,现下腹内好似生出百条饿虫正张着大口……要不索性变回猫身溜回花楼去摸点吃食?
适逢门外传来开锁动静。
随后又是那股子酒臭味钻进鼻腔,白檀蹙起眉不耐地瞟向门边,果然是刚才那臭胖子。脸上抓伤处已上了些药,远远看去似是横肉褶皱多了几条。
“哎哟,小娘子,不是气性烈着吗?怎么不动啦?”钱冲搓着双手靠近,两眼放光盯住青纱帐下的曼妙躯体,“老子看上的女人,就没有搞不到手的。你呀,就乖乖从了我吧,本少爷可是个难得的好主子。”
眼见钱冲掀开她身前的天青色半透纱衣,白檀终于动了动唇瓣道:“妄,想。”
“什么?”声音太轻没听清,钱冲便凑近道,“你说什么?”
“我说——”白檀抬高音量,同时仰头猛地咬住他那肥大的耳朵,利齿尖牙顿时咬得他鲜血四溢!
钱冲吃痛大叫,摔了她一个巴掌才挣脱出来。
血迹一路淌过脖颈渗进衣领,他捂着开裂的耳朵满脸涨红,怒声喝退冲进屋来的侍从:“滚出去!老子还不信了,驯不服这么个小妮子?!”
白檀舔掉唇角残血,嫌恶地“呸”了声道:“连血都是臭的,真脏了本君的牙。”
钱冲气得扯下腰带,揉成团塞进她嘴里:“叫你咬我!看你还有哪里能动!”说着一双大手便要剥她胸前亵衣。
不料口鼻猛地一阵剧痛,钱冲疼得捂住嘴,掌心竟多了颗带血的门牙。
那女子分明被绳索绑着,怎可能突然打他一拳!
偏偏榻上女子转着灵活的右腕,吐掉口中布团道:“哝,这只手能动了。噢,不止这只。”方才被绑住的手脚均已不知何时脱离桎梏。
“你,你你!”钱冲震惊地连连退后。
白檀跟着跳下床榻,随手还了他一个巴掌:“你什么你?”
男人嘴里仅剩的门牙当即配合地飞将出去。
她满意地瞧了瞧不大熟悉的双手,而后睨了眼钱冲道:“想做本君的主人?就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