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纪昀文想也不想地问道。
“哎!”何立夏像是应激似的猛一下跳了起来,“现在听到你说这三个字,我都快起反应了。”
纪昀文偏过脸,一脸古怪地盯着他:“你……”
视线正准备往下移到某个部位时,何立夏又一下跳了起来:“靠……你又想哪去了?”他索性掰过纪昀文的肩膀,反手推着人赶紧往前走去,“我还发现了,纪昀文小同志,你最近的心思可不正常得很呐。”
“你心眼这么尖,那你怎么没发现……”
纪昀文说到一半顿住,何立夏漫不经心地问道:“发现什么?”
“怎么没发现……”纪昀文眼神闪了闪,低下头,“你踩到狗屎了……”
说简单地拜个年,真就是插上香火,放上贡品,然后磕了几个头,再随意寒暄上几句,何立夏就带着纪昀文仓促下了小山,也可能是因为他急着回屋换鞋子的原因。
两人出门的时间算早,但大街上已有人三两成群地走着,为的都是能够早些进到县城,占个好位置看街头巡演。
何立夏蹬着他那二轮子,赶路倒是挺快,其间路过几个村大妈,何立夏也挺有礼貌地冲她们问了好,她们笑眯眯地回应着,瞅见后座上的人是纪昀文,也随口夸了几句,说他长得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不怎么在家做农活的。
本是无心的话,纪昀文自个儿也觉得没什么,听在他耳朵里,就跟日常问自己吃没吃饭是一样的性质。
“哎,婶儿,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何立夏停下自行车,同是笑眯眯回着话,“人家那是天生的,晒不黑,也说明是一种福气,你们说,是不是嘛?”
何立夏人长得又高又帅,说话的声音也好听,笑得也十分的礼貌灿烂,村里大妈们没谁不喜欢这个小伙子。
“哎,说的是,是福气,是福气。”
“也不知你这后座上,啥时候能带个姑娘回来,人长这么标致,不耍个朋友,可惜的哩!”
纪昀文看似在盯着地上的炮仗,其实耳朵已经竖了起来。虽说都是开玩笑说的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婶儿,我还在上学呢,我们老师说了,要好好学习,不让耍朋友。”何立夏耷拉着眉头,说得满是无奈。
“哎哟,这说得可是!还是先好好学习啊。”
“那先走了啊,婶儿。”为了防止她们再扯着自己问东问西,何立夏长腿一蹬,溜一下就蹿了出去。
“你一个人躲后边笑啥呢?”何立夏忽然说。
“没,就是你刚才说那话吧,一听就是胡扯的,鬼都不信。”
何立夏不以为意:“甭管是不是胡话,她们信不就成了?”
纪昀文其实也没说真话,他之所以能释然地笑出来,也是因为确定了何立夏至少目前没有想谈女朋友的意思,那便意味着,他大部分时间还是可以和何立夏待在一起的,也没有突然出现的女生,让他终日惶恐难安的度过。
现在这样,只是待在他身边,可以时时刻刻无需顾虑着什么地看着他,已经很满足了。
真的满足了吗?
不,不满足,然而也必须让自己满足现状。
不然……
不然他会控制不住的。
“以后呢?”然而,再怎么想也没用,纪昀文还是控制不住地多嘴了。
“什么以后?”何立夏没理解。
别再多嘴了……
“就,那啥,交女朋友的事儿。”
不可能不多嘴的,纪昀文最近变得越来越爱给自己找烦恼了,还是嘴不听大脑使唤那种。
问完,心忽然一下子提了起来,开始剧烈跳动着,他既期待何立夏的回答,却又感到一阵紧张得直噎嗓子的恶心。
老实说,他害怕会听到何立夏说,以后会找女朋友相关的话题,这将表示,他的性取向完全是正常的,他若只是想恋爱结婚安生过日子,那么自己就万万不能再打扰他了。
哪怕他满腔的情绪再无处可宣,但只要何立夏觉得那样是幸福的,他宁愿,也心甘情愿这些无法言之于口的感情,痛苦地把自己淹死。
“干嘛这么好奇啊?”何立夏只是笑笑,没有给出任何确切的答案,继而反问道,“你呢?你就没喜欢的女孩子,不想着谈个恋爱么?”
沉默了半晌,何立夏以为自己的话真把他噎住了,无奈一笑,然而却听到身后的人说:“我没喜欢的女孩子,我也不想敷衍的谈个恋爱,我认真的。”
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却又坚定无比,何立夏内心不禁一动。
“你还没回答我呢。”纪昀文吸了吸鼻子,又嘟囔道,像是要决心给自己找不痛快一样,他非听到一种回答不可。
“我也没想过,就觉着,那都是以后的事了,以后的事么,以后再说,”何立夏轻轻道,“我们都才十七八岁呢,没必要想这么多。”
是啊,他和何立夏才十七八岁的年纪,他们的未来还很长很长,谁也预料不到,未来会发生什么。
“这样么……”纪昀文的心渐渐放了回去,何立夏说得朦胧,纪昀文便能再次当做没有,为自己留有了更多的缓冲时间。
“嗯,就是这样。”何立夏淡淡地附和着,“真别老一个人瞎琢磨那些有的没的,知道了么?”
纪昀文巴巴地哦了一声。
“你呀你,有时候真觉得,是傻呢还是假傻呢? ”何立夏悠悠地叹了口气。
“你才是傻子。”纪昀文不满耸耸鼻子。
“是是是,我是傻大个,你是大学霸。”何立夏笑了起来,“这就带咱们的大学霸吃糖葫芦去——”
就是这样明朗无暇的笑容,如果可以,纪昀文真的愿意就这么看一辈子。他仍旧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算作回应,双手却悄悄地揽上何立夏的腰身。两人随着一阵风,在泥路上渐驰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