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只是远远的看着,施舍的善意皆是为了救赎从前的自己。
甚至是被魔兽啃食骨肉时,他都未曾想过再度杀生。
归根结底只是缺少一个契机,于是云莛桉轻轻一指,他便成了世人眼中的魔君。
愈想愈烈,他紧紧抱住云莛桉,双臂忍不住的发颤。
他是软肋,亦是将自己推入深渊的凶手。
…………
云莛桉没有十八岁前的记忆,在他醒来时,自己坐在祭坛上,一堆人朝他跪拜,称颂自己为救世主,而他没有辜负众望,反复征战最终重现花好人间。
选出一位战功赫赫的追随者,散去他的修为,赋予他极强的血脉,由他管理凡人。
自己则带着剩下的追随者,临着中立地带边缘扎根,听从属下的意见开宗立派,他不知以前的旧历,便立了新的历法,因身份尊贵,没人敢反驳。
昔日战友,飞升的飞升,寿尽的寿尽,百年后没人敢跟他打闹,这不是他喜欢的盛世,在一众好友离去后的第七年,他飞升了。
彼时云莛桉一百九十一岁。
他在寒渊,昔日共同镇压的顽龙也目露赞赏。
云莛桉深深看了眼这条老伙计,拒绝了这次飞升,几日后,他像被夺舍似的,换了副性子。
云莛桉两百零一岁,第二次飞升,他很好奇,这十年里自己分明什么都没做,每天醒了吃,饱了睡,这都能飞升,难道是事迹太辉煌了?
没有过多犹豫,还是拒绝了。
第三次飞升,云莛桉三百七十二岁。
在众人以为老祖即将成仙时,他居然又拒绝了。
这次拒绝后,他闭关了整整二十五年。
世人皆传他是后悔了,可只有他自己明白,飞升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云莛桉本以为是自己薄情寡义,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他本不是人。
七情封爱,六欲全无。
若是飞升,自己的事迹会流传,可这天上地下却再无他的身影。
云莛桉不怕死,只是见过太多的景色,有些舍不得离开。
近四百年,他已修得几分人性。
凡触禁忌,轻,是身躯麻软,重,则必是法力尽失,五官尽丧,受蚀骨钻心之痛。
六欲已有起色,心中大爱难掩。
酥麻伴随着每次呼吸蔓延全身,他花了二十五年来适应这种感觉。
之后的几百年,他一直靠纵酒来遗忘这种酥麻,只是酒品得越多,他越发舍不得飞升,酥麻便加深几分。
再次体会法力尽失,是遇到风离。
本是想随便传授几种延年益寿的心法,却是脑子一热将人带回灵山。
几年相处,大爱之意渐渐浓缩在一人身上。
灵山弟子,皆是一人一双耳坠,对命定之人,不论凡人修士,都会赠与一只,以示海枯石烂,此情不渝。
可自己的处境,怎么可能与风离相伴一生。
几番纠结。
在一次雪夜,他下定决心。
白发仙人手持一只白珠金穗的耳坠,立在雪中,静候他未知的命运。
霎时间,酥麻感愈演愈烈,悔意、恨意、爱意在脑海中盘旋,还是撑不住,跪倒在雪中。
泪与汗滴落其间,他似乎感受到一丝来自胸膛的微弱的振动。
不甘笼罩全身,一缕魔念从中诞生。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耳畔不断起伏的声音重复着这句话,
云莛桉没有心,这缕魔念无从下手。
所以,姗姗来迟的风离成了它的不二之选。
他想叫风离走,可法力尽失,正在遭受钻心蚀骨之罚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在失去意识前,朝着风离伸手。
四周回暖,风离与灵熙的声音传入脑海,他顶着模糊的意识站起,推门行至风离身后,贴着耳畔轻言。
“小离,你要是走上歪路,我会暗中保护你,直到有人来阻止我。”
他退去几步,伸手在空中虚画,将那缕魔念镇压在心底,同时加深了风离经脉上的封印。
身前人晕倒,他顺势接住。
如果结局不好,那一切都是他的错。
屋中二人已然离去,院内耳坠积雪深掩。
灵熙从转角走出,对着天空比唇语。
“灵和,你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