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明白。

诺姆维尔耐心地解答他的问题，几乎是手把手在带他，这让他心里生出一点暖意。

但那意味深长的问句却像一根冰针刺进颅脑，让他的心情瞬间冷却。

她在试探他。

她还不够信任他。

是他表现的还不够吗？

柏澈沉沉地凝视诺姆维尔的眼睛，澄澈的蓝金色瞳孔里看不出表情：“你也是这样想吗？主人。”

诺姆维尔笑容不变：“你觉得呢？”

柏澈看着诺姆维尔的眼睛，那双极美的银瞳反射着水晶灯明亮的强光，锐利的视线似乎能将他一眼看穿。

多年在安保局的工作让柏澈对眼神极为敏锐，几乎是立刻的，他从诺姆维尔锐利坚定的银瞳深处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安波动，就像角落里不起眼的蛛丝，只在特定角度下细微地闪着点点星光。

他不会错过这一丝光亮。

没关系。

无论多少次，他都会向她证明。

“我觉得，我怎么想并不重要。”

柏澈深呼吸，欢欣的空气进入肺里，他几乎能听到血管舒张的声音。那微弱的波动暗藏的意义，她或许还没有意识到，但他再清楚不过了。

水滴石穿。

他有足够的耐心。

柏澈展露出和煦的笑，缓缓说：“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或者决定，只要那符合你当时当刻的心情，只要是你做的，无论那是什么，是否会对周围的一切、或者对我产生危险，我都觉得非常、非常的好，并且从心底认同。”

“我认同你的一切，所以假如某天你忽然想杀我，我也会心甘情愿为你献上生命。毕竟，被你杀死也是独一无二的体验，是你加诸于我的，只属于我的死亡。”

“而且，现在的我也是因为你才能存在，如果你想收回这条生命，我不会有二话。”

“只是……如果可以，我希望永远和你在一起，无论是以什么形式。”

“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柏澈眸中潋滟着水意，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在诺姆维尔脚下，将头轻轻抵到她手边。

“……是吗？”

半晌，柏澈的头顶传来轻柔的触感，他意识到是诺姆维尔在抚摸他的头发：“谢谢你，柏澈。”

柏澈还想与她亲近一些，诺姆维尔却已经收回手。柏澈抬头看她，只看到她微微泛粉的耳尖从视线里一晃而过，被垂落的缎银长发遮盖。

诺姆维尔转身倚在卡利乌姆的书桌前，裙角柔软垂坠在脚踝之上，她抬手遮住脸颊，略显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指缝下透出轻微的粉晕：“闲话到此为止，目前我们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接下来需要你出场了。”

诺姆维尔这一切变化都被柏澈看在眼里，他心脏克制不住地咚咚咚跳动着，不得不用力咬了一口舌尖，勉强挪开视线。

好可爱。

怎么会这么可爱。

再想下去就要失态了，好不容易有了些进展，他必须要维持住。

柏澈努力按下雀跃的心跳和嘴角，平稳地站起身，声音冷静而专注：“请讲。”

“齐弥多罗想让我和卡利乌姆先打一仗，但如你所见，卡利乌姆早就死了，所以我就算想打也没得可打。”诺姆维尔严肃地开口，“但是，我与卡利乌姆必须有一战，而且是会被他领地内的所有恶魔目击。”

“这里离王宫很远，齐弥多罗无法亲眼目睹他所希望的这场战斗，但以他的性格，就算我把卡利乌姆剥皮抽筋给他带回去，他也会自己调查询问战斗的目击者，确认我汇报给他的情况是否属实。

“以及非常微小，但他很可能会考虑到的——我是否存在和卡利乌姆串通欺骗他的可能性。”

“所以，”诺姆维尔垂下手臂，修长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轻敲着桌面，“你明白该做什么吗？”

柏澈沉思片刻，答道：“我可以控制卡利乌姆领地内所有恶魔，在他们脑内植入虚假的记忆，让他们深信你和卡利乌姆经历了血战。”

“很好！”诺姆维尔“啪”地一拍手，很满意地扬起嘴角，“只弄外面的就可以了，这栋公馆里的家伙都不用你管。弄完之后告诉我，我来完善现场。”

“完善现场？”

“啊，我打算毁掉这里，”诺姆维尔将垂落的发丝别至耳后，语调轻快，“除了那些已经断联的生傀，卡利乌姆还有很多手下住在这里……都是些无底线的垃圾，没有留着的必要。”

“而且，战斗总会有波及，尸体越多越好，不是吗？”

诺姆维尔愉快地眨了眨眼，笑容满面地看着柏澈，极浓密的银色长睫在书房的煌煌照明下熠熠生辉，宛如梦幻。

然而，透过那塑像般绝美的脸庞，柏澈看到渴望鲜血的残虐恶魔正蠢蠢欲动。

这才是她。

后背肌肉紧绷爬上鸡皮疙瘩，柏澈形状优美的唇角缓缓扬起同样的弧度。按捺住狂喜激动的颤抖，他深鞠一躬，转身离开书房。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