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MI指数过低，慢性胃炎……甚至还有轻微的风湿性关节炎。”余怀瑾关上车门，将手中的检查单和各类药盒一同塞进塑料袋中，动作间发出一连串恼人的声响。

少年侧身，将药袋丢到后座上。转过脸时，两人的目光在离卢瑜极近的地方撞了一下。青年眨了眨眼，长睫垂下，眉目都笼在雾里，其中的情绪几乎又要藏起来了。

余怀瑾却没再惯着他，略带咄咄逼人地凑近了些，停在了一个呼吸相闻的距离，“哥哥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他临走之前可是给卢瑜寄了一张银行卡的，卡里的钱完全够青年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可卢瑜根本没动卡里的钱！准确地说，对方压根没拆开他寄的包裹。要不是有001这个外挂，余怀瑾恐怕又要误会卢瑜讨厌自己。

“我……”

略带强势的态度，卢瑜以为自己会讨厌，会不自在。可对方暖融融的呼吸扑在他脸上，他只觉晕头转向，一切都仿佛是在梦里。

余怀瑾又凑近了些，歪着头看他，带了些揶揄的意味，“你为什么闭上眼睛？”话音刚落，便捕获一双羞恼的眼，云雀似得闯进少年眼中。

无端地，他想起不久前在001提供的实时监控中青年的模样，空洞而苍白，平静又绝望。卸下层层伪装之后，余怀瑾在他眼中捕捉到的最多的情绪便是迷茫，不是如稚童一般或好奇或胆怯的迷茫，而是另一种更为无力的，一潭死水般的迷茫。

余怀瑾重新回到这里，不是自诩救世主，只是想握住卢瑜的手，给他一点赖以依托的力量，为他在茫茫人海中定一个锚点。

“卢瑜，你是不是也在想我？”

明明是问句，却用了“也”字。

少年收起玩笑的模样，杏眼也压成了深沉的弧度，他伸手握住了青年微凉的手掌，“想好了再回答。”又故作老成道：“答对了有奖励。”

时至今日，他始终对卢瑜狠不下心，说不出类似“答错了我就离开”之类的话，更何况他也从未如此想过。

阳光将空气中漂浮着的尘埃粒子照得分明，余怀瑾在一片寂静中找到了青年的声音，干涩而低微的，伴着指尖摩挲的细微声响，十指相扣只是一瞬，“小淮……我想你。”

胆小鬼将滔天的想念也说得很轻。

“我不会离开。”

总之他在现实世界已经无牵无挂，不如留在这个世界陪伴卢瑜。

余怀瑾没有去捉那只逃离的手掌，转而将副驾驶上的人抱了满怀，脸上的笑容耀眼得几乎要点燃一切，“我陪你，我们一起慢慢把身体调理好。”

不仅是身体上的疾病，青年的心也病得很重。

卢瑜张了张嘴，余怀瑾瞧出他要说“可是……”，于是又抢先一步，“没有可是。”他松开手，为青年系上安全带，“最开始哥哥也主动靠近我了，不是吗？”

“如果愧疚的话，就对我好一点吧。”

直击要害的一句话。怎么会有人能将带着恶意的蓄意接近说得如此自然亲昵呢？

偏偏补救的方法也如此明确，一条明路摆在眼前，即便心知这只是少年为了哄自己说的好话，卢瑜终于还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近来，他的思维总是迟钝，很多事情想不清、理不顺，种种负面情绪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在他被完全裹住之前，少年再次出现，向他伸出了手。他不想再松手了……自救也好，自私也罢，早在他被邱寅拖下水的那天就没法干干净净地站在阳光下。

“对了，叫我余怀瑾吧。”

有关系统，任务之类的，余怀瑾并未全部坦白，毕竟卢瑜心思敏感，要是让他知道任务的存在，恐怕又会疑心少年的真心。因此余怀瑾只是设法让卢瑜相信自己与邱寅毫无关系。事实上，原身本就不是邱寅的亲生儿子。

“以后看着我的时候，就只想起我吧，不要在想起别的乱七八糟的人了。”

少年发动汽车，唇角的笑容带了点少年人独有的意气风发。

卢瑜没有答话，却轻轻点了点头，在余怀瑾望过来时，又点了点，目光雾气般浮动着，而后一点点聚焦在少年的侧脸上。

*

两人住在了一起，没有原因，却又顺理成章。

最开始是挤在卢瑜的小出租屋，后来以调养身体为由，余怀瑾在A大附近租了个两居室，并不算奢华，却比邱宅更像个家。而他们住在“家”里面，似乎也自然而然地成了“家人”。

日复一日，简单而又温馨的日常填满了卢瑜的生活，他几乎很少想起从前的事，在某天心血来潮报了个架子鼓培训班之后，也很难再谈有什么烦恼，偶尔会想两人如今到底算什么关系，而这种困惑又常常会在少年明媚的笑容中熄灭，只剩一点稀薄的烟，飘在喉口，一张嘴便散了。

“最近在忙什么？”卢瑜近来发觉少年很是忙碌，最开始，他以为余怀瑾忙于学业，后来发现，好像不是。只是余怀瑾不说，他也就没问过。而此时……纯属没话找话。

“不要紧张。”少年深吸一口气，将青年的裤管捋上去时，耳尖还泛着红，分不清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面前人说的，“我最近在琢磨着创业。”他将药酒倒在掌心，“我怕万一哪天张女士突然出现，给你五百万让你自觉离开我。所以我得早些有自己的事业，摆脱张女士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