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你是骗是装,还是真心相信那些话……都这样一辈子吧……”
这是怜奈意识模糊地睡着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这天后面的时间里,怜奈意外地睡得很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此时她仍然在那张棺材床里,埃里克也还在。真是难为这张小床了,本来就并不宽敞,却还要容纳两个人。
这就导致他们的姿势是面对面侧躺的,所以怜奈一醒来,埃里克就注意到了。
不过他的态度比之前稳定了许多,只是眼神在怜奈身上停顿了几秒,就缓缓起身,走到小桌前拉开椅子,示意怜奈过来坐下。
只有埃里克本人知道,他昨晚经历过了什么样的挣扎。
昨夜怜奈睡着后,埃里克几乎出神地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只是把她粘在脸颊上的碎发理了理,别到了耳朵后面,然后轻轻地揽住对方的腰。
她到底是有所企图,还是单纯地有癔症?
埃里克无法停止思考这个问题,经历过刚才那模糊不清的心跳,他甚至更希望是前者。因为能被她图谋,也是一种筹码,一种让对方轻易不能离开他的筹码。
但埃里克却直觉她更像后者。她的行为缺少逻辑,埃里克找不到她可能图谋的东西。
但如果照这个方向思考下去,她癔症的成因又是什么?她说她是自己未来的爱人,是否是把莫须有的感情迁移到了他的身上。
她是因为喜欢过什么人,可最后结果不尽人意,才会产生这种幻想的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那个人是谁?
又或者说,那个人并不存在,从头到尾都是怜奈的想象?如果埃里克的行为和她的幻想相距甚远,以至于让她幻想破灭,那怜奈还会对他那么执着吗?
埃里克讨厌这样不可控的因素。
当然,这些念头都被埃里克留在了昨夜,留在了心底,如今隐藏得不留痕迹,因此怜奈也无从得知他的挣扎。
所以她只是把关注点放在睡前最后听到的那个词。
一辈子……
怜奈在心里反复念着这几个音节,它们给她一种又重又轻的感觉。重得作为承诺撼动了无数人的心,轻得仿佛一张嘴就会从口中飞出去。
“怜奈……你在说什么?”站在她身后的埃里克微微侧身俯首,试图听清她在说什么。
原来怜奈真的一不留神就把那个词说了出来,她摇了摇头闭口不答。埃里克也没再追问,而是坐到了她不远处。
面前的桌上是埃里克准备的午饭,说不上特别丰盛,也看上去精致可口。
怜奈有点惊喜,不仅如此,她还忽然想起来刚才埃里克叫了她的名字。
如此说来,他昨晚的那句话是认真的。怜奈心里沉甸甸的,那么这次她不打算在带他回家前问他想法了,毕竟现在是他先许诺了一辈子。
誓言与承诺都是不可违背的诅咒,一旦成立就要做好准备被其束缚到无法挽回。
埃里克不知道就在这一瞬间,怜奈已经决定好了他们的将来。他只是在她表情动容时,不冷不热地发问:
“你在高兴,是因为我的行为符合了你的幻想吗?告诉我,在那个虚幻的影子身上,是哪一点吸引了你?”
此时怜奈正心情大好,自动把埃里克不对劲的用词翻译成了自己理解的样子:
“这确实是你以前常做的事啦。不过说到最吸引人的点……是可爱吧。”其实埃里克吸引她的地方有很多,但她不太清楚该怎么组织语言,就用最关键的词语概括了。
埃里克简直想冷笑出声,这种话实在是荒谬至极,她幻想的时候哪怕多考虑一下剧院幽灵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埃里克当然知道什么是可爱,即使他自己从没有打心底地觉得一样东西符合这个词语,他也明白世俗对它的定义。
比如花圃里的花草,家养的动物,无邪的稚童,这些被认为是可爱的东西,都有着相似之处——弱小、无害、天真到简单……最重要的是,拥有令人喜欢的外表。
这其中有哪一点是形容埃里克的呢?他咬着牙,把强烈的抗拒囚在心底。
既然如此,那怜奈的幻想破灭也就是注定的结局了。在那之前,他得找到将一切牢牢掌控在手中的办法。
来留住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