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没法开口问谁还活着或者死了,除非想尝尝冰冷至极的寒风卷着冰雪从嘴一路穿过身体是什么滋味。
只能靠耳朵去听周边的动静来确认同伴们的情况,有好几次陆勋都听到了倒地、什么尖锐的东西迅速划拉过冰面,然后声音又回归到单一且无止境的风雪咆哮里。
他的脖颈僵到根本没法回头,他希望是幻听。
训练官说过在风雪里待久了就会容易听到自己想象的一些声音,有时连自己是生是死都无法确认时,就想一个熟悉至极却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你身边的事物。
陆勋闭上眼睛,视野瞬间从刺目的雪白倒转到另一个漆黑的极端,耳边嘈杂的声音不断远去。
他仿佛又回到那个幼小到对自己折断的虫翼无能为力的时光。
每天睁眼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抖抖虫翼,看看恢复到什么程度,然后啃着指甲等着安给他上药。
期待每次上完药后被温柔地摸摸头顶,奇怪的是坐在安身边他就会镇定下来。
安又翻开那本厚得离谱的书阅读时,他就坐在旁边发呆。
等安看一会后过来理一下他,有时候塞点小零食或者是识字图册到他怀里,更多的时候是把狗窝里的玩偶拿给他玩。
他永远在等,经常看着安认真读书的样子想象安看的书是什么内容。
他不断回想着安的容貌,银发比他带点灰发色更加纯粹,看他的眼神格外柔和,但面容却朦朦胧胧、罩了层面纱般,记忆因时间的流逝变得不太真切。
但他能肯定的是安绝对是极为好看的。
有那么好看的眼睛跟白皙温暖的手,安长得绝对不会差到哪去。
头顶一暖时,恍惚间陆勋还以为是自己过度幻想安摸他的头产生的幻觉,睁眼金色的光芒在冰上折出彩虹般的光彩。
风雪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了。
他靠着幻想度过了这场漫长的成年礼,他再次活了下来。
开始接受部族的重要任务不断外出,陆勋却再也没见过安,也是成年了才后知后觉安那么香的原因,大概因为安是个雄虫。
直到几个月前,他收到一个极其重要的任务——护送雄虫。
当看清雄虫名字的一瞬间,安然两字与印象里早已逐渐模糊的两字逐渐重合,陆勋心脏跳得前所未有的快。
见到安然时,仿佛所有的幻想都具象化成了现实。
眉目冰雕玉琢般精致,依旧不会说话却朝他笑得腼腆,坐着的时候和记忆里一样安安静静的。
想到这陆勋悚然一惊,他最开始的任务明明是护送安然,怎么一步步变成保护宁帆了?还跟宁帆跑什么未来会折腾。
但最憋屈的是,现在还得再找宁帆去兑现诺言。
之前他跟宁帆交易过安然的下落,付出的代价多到在宁帆没给他找到安然前,陆勋根本不甘心放弃宁帆这边的线索。
陆勋连忙点开光脑定位,宁帆之前教过怎么去找他。
看清红点位置后直奔而去。
不料半途又是卫晏拦道,和上次如出一辙。
陆勋下意识握拳进入攻击姿态:“你又要拦我?”
卫晏叹了口气:“很遗憾的是我确实又是来拦你的,找宁帆是吗?我……”
后半截会给你还没来得及说就被陆勋飞来的拳头打断,卫晏侧身躲过后无奈道:“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打,我会把……”
弯腰闪过一记勾拳。
“宁帆给你,但……”
又是一掌劈来。
卫晏忍无可忍抬手架住,声音拔高八度的同时加快语速:“我会把宁帆还你,但不是现在!”
陆勋心想,既然会还给他,那早点晚点都一样,为什么还要他等?
他受够了无尽的等待,他早已不再是弱小到只能听天由命的幼崽了,想要的现在也不是没能力去争抢。
所以陆勋的回答是:“可我现在就要他。”
可卫晏想到什么般,忽然问他:“你还记得上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吗?”
尽管有些疑问,但看卫晏一脸认真,陆勋还是回想了下:“几天前。”
那会把宁帆他弟扔给卫晏。
“不是,再往前。”
“一两个月前?”
当时他还在到处找安然的线索。
“再往前。”
“训练营里抢第一?你当时把我撞泥坑里,泥坑里不知道谁洒了荧光粉,我洗了几天都洗不掉,是要我回想这种丢脸的事吗?”
卫晏好歹毒的心思!
陆勋当下挥拳便要狠狠教训下卫晏。
却发现卫晏表情空白片刻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仿佛百思不得其解般疑惑至极。
陆勋察觉出不对劲:“不是吗?”
卫晏又接着问:“那你记得我是怎么离开的训练营吗?”
陆勋细细回忆了下:“你离开过吗?”
卫晏还怀疑过宁帆是不是开玩笑,没想到陆勋是真的失忆了……
再三劝诫自己不要跟陆勋一般计较,卫晏把陆勋握拳的手摆回到身侧:“宁帆现在也还昏着,要不然你先跟我去个地方捋一捋。”
陆勋皱着眉想了想,最后还是跟上卫晏去一探究竟。
因为他记忆里卫晏突然在某天从训练营消失了,没有任何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