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说话安排的时候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熟悉得就像小时候坐在安身边一样。
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会比划手势回答他的问题。
陆勋甚至寄希望过这段投影是个阴谋,宁帆用来专门蒙骗他的陷阱。
心底却还有另一个声音朝反方向摇摆。
他当时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偏偏在关键时刻走神?!
一直以来他都不敢回想当时的情形,因为……陆勋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全责。
但掩耳盗铃,好似不去回忆深挖,他就能把错误认定为失误。
抱着找到安然的决心不断让自己陷入忙碌奔波中,放任其他事情占据脑海,仿佛他再多努力找寻安然就能抵消他的过错。
好似这样,他就能原谅自己犯下的错。
但现在,宁帆却毫不留情地戳破了表面的平静,逼他面对残酷的事实。
尽管衣服还妥帖地包裹全身,但宁帆几句话就把他辛苦撑起的皮肉剥了个干净,比他全部光着在训练官前接受检阅暴露得还要更为彻底。
罕有地羞惭到下意识闭眼的鸵鸟行径,想抬手遮挡自己,哪怕是被宁帆弄得最狠的时候他都没有伸手挡住自己的想法。
平日里得留心去闻才闻得到独属于宁帆的气息,此刻浓郁得像毒蛇在耳边吐信。
“睁开眼回答我。”
宁帆的口舌仿若淬了毒的匕首。
“你找到安然对他说的第一句会是什么。”
陆勋忍无可忍捉住宁帆的手腕扯开,睁开的眼瞳里充斥着怒火,还有藏在强势下不轻易展露的软弱:“你以为你是谁,我对他说什么又关你什么事?”
宁帆怔了下,手指蜷缩,低声重复陆勋的话:“我以为我是谁?哈哈哈……”
虽是笑出了声,但宁帆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欺身上前出手如电,仅用一只手就推得陆勋坐在床上。
“都到这种地步,对于你而言却依旧还是无关紧要吗?”宁帆手上附着精神力,气力远比平时大,一脚踩到陆勋大腿上。
快得陆勋一时不察都没反应过来就坐倒下去,宁帆抬脚的那一下更是眉心一跳。
面前暴露本性的宁帆熟悉又陌生,脱下这段时间温和的假象,又回到他们初见那会,肆意地抖开凶兽的鬃毛、伸展自己的爪牙。
宁帆俯低身,凑到陆勋耳畔恶魔般低语:“你有想过假如安然死在当场,你回去该怎么交代吗?”
陆勋放在身侧的拳头一下握紧,下意识反驳:“不可能!他明明还好好活着。”
宁帆却不依不饶继续假设:“那假如他还好好活着,你空手而归又会是什么后果?”
这回陆勋没有立刻应声。
宁帆偏着脑袋近距离欣赏陆勋的微表情。
寒冷气候孕育出冷白的皮肤因激动、充血浮现一层薄红,浅色的眼珠微微颤动,呼吸开始变得起伏不定。
任务失败的后果显而易见,仅仅死亡都无法填补上族里失去一个高等雄虫的损失,怒火需要极度严苛、极度残酷的惩罚来倾泄。
喉结艰涩地上下滚动,陆勋脑海一片空白。
一点羽毛般的触感落在敏感的喉结上,宁帆缓缓再次抛出一个信息炸弹:“那如果我告诉你,你越快把安然带走他就离死期越近,你心里会不会好受点?”
陆勋脑子现在就像迷雾中的沼泽,步履维艰到抬都抬不动腿。
多么希望前路上能出现一盏指引的明灯,他真的不擅长分辨、思考宁帆给出真真假假的消息。
指尖顺着筋滑落领口,悠悠打转。
“需要放松下、做点让身心快乐的事吗?”宁帆眼波流转间是浑然天成的媚意,状似不经意挪了挪踩他腿的脚,来回碾在内侧的腿肉上。
陆勋深吸口气,几乎是咬着牙克制着反应拒绝:“给我下去!我们不再是……”
话未尽闷哼一声。
陆勋努力压下掀翻宁帆的本能,用力到脖颈上的青筋暴起,半响才从牙缝挤出一句和气势完全不相符的软话:“这是不对的……”
他的族群跟帝国不共戴天,他甚至是在执行对抗帝国的任务,现在却跟敌方一员和谐共处。
“嗯哼?有什么不对?”宁帆听得这话放下手中的忙活,掀起眼皮看他。
陆勋的眼珠易碎得让宁帆联想到一种叫做冰裂的花纹——灰色、清透、如玉般覆着滋润的水光,单个特点拉出来每一项都符合,糅合到一处却变得格外的坚忍,也远比他想的更为坚韧。
“还是继续把我当个无所谓的谁吧,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不是?”
宁帆缓缓挺直腰板,在陆勋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解开左手的绷带,2S级的血液香气逐渐扩散,对陆勋几乎是致命的诱惑。
“你还有一次拒绝的机会,可要认真想好了再开口。”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势在必得。
陆勋眼珠直直地盯着宁帆的手,喉结上下滚动,到最后都没有说出拒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