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狱中的低沉嘶吼,虞今朝腾出另一只手,反手取出在破屋时滚落在她脚边的铜板,弹向梅道良,“再算一卦。”
“你又扔。”梅道良朝铜板哈气擦拭,没好气道:“算什么?”
虞今朝抬头环顾了一圈,“就算今日过后的琼州城吧。”
铜板应声滚入龟壳,裂痕消失的龟壳摇起来的声音会更闷一些,就好像风雨欲来的天气,只等着一声惊雷划破阴霾,洒下甘露洗涤尘世。
一声又一声,敲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开了。”梅道良看着手心的三枚铜板,顿了片刻才道:“海晏河清。”
虞今朝笑了笑,她极少露出这种沉静又温和的笑容,让人以安定感。
她接着转身朝私狱内走去,“你们,不必跟来。”
如今的私狱已然空了,一间间石室的门大敞着,除却杜怀瑾的声响,便再无其他。
虞今朝一路走进去,停在尽头石室的门口。
杜怀瑾被数十条粗|壮的铁链捆着,衣摆上各处沾着血污,邪气在他的伤痕处来回穿梭着,积极地侵蚀着他的意识,他的双眼应该已经在邪气的压迫下暂时失明,眼睛无神地随着脑袋四处张望,也锁定不了什么。
“当真是骨子里的君子。”
哪怕受尽痛苦,自我意识即将消亡,他的脊梁仍是挺直的,端端正正地被捆在那里。
虞今朝张开双手,将白玉灵根的气息递送向周围,一瞬间,那些邪气便如同寻到了稀世珍宝一般纷纷朝她涌来,却没有一丝邪气能近她的身,眨眼便被罡气扫除,后来的邪气觉察到罡气的劲猛徘徊起来。
但虞今朝并不在意,她依旧持续地散发着白玉灵根的气息,她毫不怀疑白玉灵根对于邪气的吸引力,就好似沙漠旅人的绿洲。
僵持了一会儿后,邪气果然耐不住吸引再次向她逼近,甚至杜怀瑾体内的也开始抽离,一时间室内的邪气越聚越多,待到完全抽离的那一刻,邪气变成一团凶猛的力,朝虞今朝打了过来。
“铃——!”清脆而悠长的铃响,带着古朴花纹的铃铛在空中浮现,瞬间涨大数倍,将邪气一并扣入其中。
与此同时,脱力的杜怀瑾朝地上扎下去,被虞今朝拉着胳膊一把捞起。
“多谢,虞姑娘,又救我一次。”可惜他如今已没有力气再行礼,他感受到不断散去的生机。
“杜怀瑾,你后悔过吗?”虞今朝扶着他坐下。
杜怀瑾无意识地望了望天,才发现这昏暗的私狱里根本见不到光,自嘲地笑了笑道:“没有。”
“若非要说呢?”
杜怀瑾用仅剩的一点思绪想了想,道:“非要说,有遗憾吧。”
“没看到今年的谷子丰收,没喝到过年要开的陈酿,兴办了一年的学舍,也不知还有几人时常逃课。”
“你这般怎么有时间修行。”虞今朝玩笑道,也就这他身边的草堆坐下,靠在石壁上朝前看。
杜怀瑾却摇了摇头,“这泱泱尘世,修行者寥寥,多的是一日三餐,凡间俗梦,若人人求道问仙,谁来管这俗梦?”
“世间灵邪平衡,修道者占用灵气,致使平衡倾斜,理应守护苍生,我老师便是这般教我,我便是这般践行。”
“若你还有以后呢?”虞今朝好似闲谈般提及,“此间事了,危机接触,你还想做什么?”
许是虞今朝的语气过于轻松,当真让他抛却如今的困境,仔细思索起来,“兴办学堂,兴修水利,改进种植,促进贸易。”
杜怀瑾竟是越说越有神,“老师已经在神武国开始推行修士任郡守,灵力法术这般有用,若是将来真的能推广开来,造福于民,未来将是一片大好。”
“你不是被贬来的。”
初见时,系统见其境遇,猜测他是落了难,被贬来的。
“不算是吧,我主动的。”杜怀瑾道:“老师推行此制,但神武世家尽皆反对,我作为他的大弟子,理应以身作则,但我毕竟是杜家的孩子,为家族考虑自然是要撇清关系,免得让杜家成为众矢之的。”
杜怀瑾的生机越来越少,声音也越来越低,渐渐地声音便低得几乎听不到了。
“杜怀瑾。”
“嗯?”
“君子言出必行。”
“嗯。”
说话间,一道璀璨的绿光在室内涌现而出,春意盎然的生机在顷刻间充斥满石室,杜怀瑾对抗着困意,艰难地抬起眼,只望见虞今朝衣袂翻飞,立在他的眼前。
青衣墨发,淡然清丽,如若九天神女。
一个血珠在她腕间缠绕,好似玛瑙珠串,接着她的那只手探入虚空,一柄缠着绿藤的斧子被她执在手上。
劈落。
与此同时,一声惊雷于天边炸响,豆大的雨滴争先恐后地落了下来。
“下雨了。”不知是谁先说了句。
其他人也纷纷抬头张望,却无人避雨。
... ...
过程比虞今朝想象的简单,她收回盘古斧,扫了眼昏迷在地的杜怀瑾,在盘古斧的锻造下,他已入筑基,灵根也从杂灵根锻造为水灵根。
上善若水。
倒也合适。
虞今朝转身朝外走去,摆手将铃铛召起,被压制的邪气挣扎想要脱出间,被她尽数震碎。
“铃——!”魇魂铃却在要收回时无征兆地再次摇响,紧接闪过一道熟悉的白光。
虞今朝脚步一顿,看向白光扫过的地面,眼睛眯了起来,勾着嘴角意义不明地道:“狐狸?”
一只白紫色的狐狸倒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