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的杨守成,媳妇赵氏。
大儿子杨收丰,大儿媳妇陈氏,还有三岁的小女儿。
二女儿杨收彩,上门女婿陈重,这是对新婚夫妇,年龄都不过二十岁。
杨家是真的穷,粮食只有官府给的口粮,还有进山摘采的野菜,每日吃食都精打细算,半点不能浪费。
好在家里的三个男人都身强体壮,是干活的一把手,这给家人保留了一点安慰和希望。
十来天后,村子里大部分都把材料搬运好,只看后面建造的时候差多差少。
终于,开始建宅了。
官府请来本地的建宅师傅,指点新牙洲百姓建宅,免费的,连饭都是官府管。
大家都知道,有的东西明面上是官府提供,其实是不知名的商人在出力。
反正不需要村民承担,大伙也就不打探到底。
这时候,十二月了,天气早已转冷,村子里日夜都亮着火堆驱寒。
这晚,下雨了,不大,凄凄沥沥的,寒冷潮湿,空气中充满了阴郁的气息。
简陋的小屋里,陶家围着火堆说事。
“地终于划好了,官府说月底就会把种子发下来……”陶请福说着,语气却不见半点喜悦。
自从他们来到这里的一个多月,已经下了五次雨。
因为村子建宅,地面被人们走来走去,加之地面石仔众多,村子里的路没有积水湿泥严重的地,还可以走动。
其他地方就不行了,不下雨的时候,地面也是湿泥一片,无法下脚。
如果只是湿泥地,也不是问题,只要种得活庄稼就行,关键在于,种不活。
村子里忙着建宅,但农户们怎么可能不关心种地的事?
早已有人查看了前面的平地,回来的人个个脸上都是难色。
这片土地,重点不在于地湿成泥,主要是土地有毒。
爷爷的话说是:“雨太多了,土地消化不掉,泥地里生了毒虫,会吃掉土里的肥料和植物,虫子太小,眼睛看不见的,没法捉,也没个有用的虫药,没办法的。”
真晓的理解是:
新风镇这地区的老天爷下的雨,是酸雨,酸雨具有强大的腐蚀能力, 会酸化土地,腐蚀土地,使土壤中的营养逐渐流失,土壤贫瘠化了。
植物长期和这种酸土相伴,会中毒死掉。
爷爷说的毒虫也是事实。
酸雨刺激土壤中的微生物繁殖,这种微生物吃掉了土里的营养,破坏土壤的结构,生命力脆弱的农作物是无法在这片腐蚀性严重的土地上生存的。
村民先前是寄托于官府划地时不要把那种地划给他们,提出要山上的地,但官府一律不采纳,还提出警告,不许开山种地,只能种平地上的。
陶真晓奇怪的是,同样是这片地区的土,为何山上绿植繁茂,平地上就寸草不生?
全家沉默,一片愁云,之前的豪言壮语,似乎都成了笑话。
真晓看着家人们,试着安慰道:“朝廷既然把咱们安排在这儿,那就一定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不必这么悲观……。”
凌氏一贯在家庭会议中沉默。
陶分晓似懂非懂,转动着黑眼珠看看这个,再瞧瞧那个,一脸懵懂。
陶佳文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他赞同女儿的话,但也明白光有乐观是不够的。
陶请福脸色不太好看:“司农司的人在哪儿?他们都不来这里,不看看土地,就能想出法子了?哼!别是只提供一点种子,就了了。”
陶真晓为司农司说句话:“只要把土带走,不必亲自到现场也能研究。”
陶请福瞥了孙女一眼,第一次觉得孙女伶牙俐齿。
陶真晓转而道:“为什么山里的土没毒?”
陶请福没好气地回了一声:“我咋知道。”
凌氏瞪了女儿一眼,动手给公公倒热水,然后往陶杯里放了两片翠绿的薄荷。
陶请福接过清新的茶水,脸色似乎缓和了不少。
陶佳文试着安慰父亲:“都这样了,先试着种种吧,又不止咱们家这样。”
大家都倒霉,大家的心里就平衡多了。
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雨停了,村民忙在平地上点燃火堆驱赶空气中的寒气,就又忙碌起来。
因为天冷,真晓没带弟弟出去玩,在屋里发呆。
其实她是想进山的,深入一点,雨后万物苏醒,应该会有一些好东西。
可弟弟一定会嚷着要跟,为了安全,她只能在窝在家里,真是无聊死了。
考虑了许久,陶真晓坐不住了,要是认字,她能干许多事,能更快的找到赚钱的渠道。
“姐,怎么了?”见姐姐一下子站起来,脸色坚决冷酷,陶分晓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真晓左看右看,也没瞧见家里有啥好东西,算了。
她看向弟弟:“我去沈家,你在家呆着,不要乱跑。”
“哦。”分晓这回倒是乖巧,“姐找沈红照干嘛?”
“沈家又不只有沈红照一人。”
丢下这句话,真晓拢了拢旧棉衣,走出还算暖和的房间,迎着冷风,向沈家走去。
之前村子里什么都没有,望过去一目了然,现在不少房屋已经起了墙,视线被阻挡,道路也不是直线,周身多了一种束缚般的感觉。
隔壁邻居杨家,房屋只差封上屋顶,要不是下雨,他们家已经入住屋子里了。
因为杨家有不满岁的小孩,便先帮杨家建宅,陶家还窝在简陋的小屋里。
绕了几个弯,陶真晓看到了沈家。
果然如真晓所料,沈家很大,他们家多买了一亩地,建了三座宅子。
可想而知,当家的独住一座,大房二房分别住一座。
管家和护院肯定是住在当家的宅子里了。
沈家三座宅子,已有一座建好,封了屋顶,只是还没装修。
毋庸置疑,先建好的那座定是当家的。
天冷,雨刚停,这会儿外面湿漉漉的,沈家并没人出来走动。
沈家人一定都汇聚在建好的宅子里,这会儿去拜访,面对的是沈家所有人,真晓不由得感到窘迫。
她犹豫时,屋里有人出来了。
“你找红照吗,又要进山?”是沈红照的堂姐,沈风涵。
她身穿老气的红色棉长袍,墨发披散在背后,手里端着餐具,这一身与她美艳的容貌、高傲的气质完全不搭。
任谁见到现在的沈风涵都会认为,这是大小姐来乡□□验生活来着。
村子里的单身小伙子见了她,都会知趣的保持距离,知道自己高攀不起。
看着沈风涵,陶真晓差点笑出来,脑海不由自主的浮现前世的红棉花袄,要是沈风涵的红棉袍上再印个绿叶红花就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