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突然变大起来，卷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海浪。

炙热的太阳光之下，灼烧她的头顶，被这样的日光普照，人的整的身子都应该被照透。

许蓁心中存了一块不大不小的阴影，那是她自己都无法解读的思绪。

矛盾、无奈、不知所措、手忙脚乱。

其实归根结底，还是一种渴望。

或者说，可以被暂时说成矛盾的喜欢。

两人一高一矮站在日光下，吹着海风，裴云玦垂下眼睫毛，铺面而来的风掩盖住了他颤抖的肩膀，他想了想，说：“那些东西还留着。”

许蓁心头一惊，不知道他这话所谓何意思，因为在前几天，她打开手机看见以前的房东发了一个朋友圈，说青蘅画室已经被卖出去了。

青蘅画室在她们住的这些年改造了很多次，两件空旷的教室设计师都不知道如何设计，她看见这条朋友圈的时候也在有些惊讶。

大多数人都有一种不喜欢用别人剩下的东西的心理，所以许蓁理所当然地认为留在那里的大物件肯定会被卖到二手市场或者直接丢掉。

裴云玦话说得也不清不楚的，只是看着她说道：“我去过那里，还留在院子里。”

许蓁哑然，沉默许久。

她只觉得裴云玦的目光比这海边的太阳还要炙热，裴云玦咽了咽口水，神情变得紧张，语气也变得无力，“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在的日子你经历了那么多。”

“院子被砸，学生闹事，你的手，还有，”他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似乎怕接下来的话会伤到她的心。

“还有抄袭，“海风吹拂过许蓁的侧脸，她目光平静地看向远处，注视着飞得忽高忽低的海鸟。

“对不起。”裴云玦沉闷的声音再次传来。

明明这个男人在人群之中的挺拔显眼的存在，却在她面前胆怯得像是个小孩。

“都过去了。”

许蓁不想把一件事的发生完全忽视外在或她自己的原因全部归结到一个人身上。

“疼吗，你的手。”

这一次，许蓁听出了他话里的些许哽咽，像是被吸进去一大口海水，呼吸困难，得以接触氧气之后，慌里慌张地吐出来两口气。

许蓁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疼。”

“她笑得有些起牵强，道：“我又没那么娇气。”

两人沉默下来，她扭头看向裴云玦的眼睛，咸涩的海风吹红了他的眼尾，他似乎还有很多话想和许蓁说，只是在对视的那一刹那，也说不出来。

许蓁眉眼之中突然涌现几份倔强，她迅速转头，生怕裴云等会回说出什么话一样，转头走了。

任何人的情感就是那么复杂，两颗心在无限接近中又无限远离，在碰到周围的障碍之后反弹回来，擦肩而过，周而复始，似乎不会想碰。

只是下一秒，听见潮起潮落的巨大响声，远远望过去，许蓁的眼睛陡然睁大。

何况一和赵至乐被巨大的海浪裹挟，赵至乐看见海水快要没过何况一的脑袋，慌忙往海水深处走，结果两人被海水见卷到外边，越卷越远。

许蓁看见一个人的身影比她还要急切，边跑边脱点身上的外套朝着翻滚的海浪跑去，他半个身子没在海水之中，用□□抵挡海浪的力量想去救人。

旁边的救生人员也连忙招呼人快速冲进浪中。

裴云玦一把拉住赵至乐的衣领，把她推向救生人员递过来的救生圈，然后冲进更深波浪中去够何况一的手。

何况一已经没有力气再动弹，身子随着海浪的翻滚左右摇摆。

裴云玦够不到他的手，可偏偏海水已经没过了他的下巴，他甚至要屏息才能防止海水灌进他的鼻腔里。他神色变得更紧张，又往前走了几步，在海水寂寂即将淹没他的脑袋的时候，终于抓住了何况一的手。

只是在他抬眼的一瞬间，他双眸都染睁大，高过他头顶的海浪铺天盖地地朝着他们袭来。

——

何况一和裴云玦一大一小躺在沙滩上，救生人员压着何况一小小的胸膛，他的嘴角吐出些许海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爸爸妈妈的脸庞，有气无力地说道：“爸爸……妈妈……”

陆澄一把抱住了何况一，“臭小子，吓死妈妈了。”

许蓁看着浑身湿透躺在沙滩上的裴云玦，工作人员已经做了好几轮的心脏复苏按压，但是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踪迹。

赵至乐被海水冻得瑟瑟发抖，眼眶红红地对着许蓁说道：“不是，他怎么还不醒过来啊。”

许蓁一脸慌张地看着救护人员再次做起心脏复苏，整个人呆滞得就像是一座雕塑，冰冷又僵硬。

日光充足，空气中弥漫着暖洋洋的味道，她从来没有觉得那么冷过，是贯穿骨肉的冰冷，不断传入她的神经，刺激着大脑中枢的某一处地方。

她的眼眶顿时溢满眼泪，双手颤抖，就算赵至乐怎么捂住她的手还是忍不住颤抖。

裴云玦的胸膛上下起伏，脸色却异常苍白。

赵至乐感觉到许蓁的变化，惊呼道：“你在发抖，你怎么抖得拿了厉害？”

“你的手好冰。”

“没事吧。”

许蓁整个人完全听不见赵至乐的话，双目放空，在救护人员的最后一次心脏复苏结束之后，她踉跄地起身，“救护车，我要打电话。”

只是在许蓁身子离开沙滩的时候，手臂被一只手牵住，伴随着几声虚弱地咳嗽声，“还活着。”

许蓁猛地转身，在看见那张苍白的脸上皱成一团，睫毛上海残存着海水，那双眼睛微微张开，眼皮像是极力睁开，他又说了一句，“别哭了，还活着。”

她咬着唇，猛地转头，却发现自己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在何况一一家三口的注视之下，许蓁撒腿离开了这个地方。

何况一窝在陆澄的怀抱里，小眼睛湿漉漉的，疑惑地问道：“姐姐为什么哭了？”

许蓁站在家门口还发觉眼泪早就模糊了自己的脸庞，站着迟迟不掏出钥匙来开门，突然蹲下来坐在门槛上，捂着脸俯在膝盖上。

几分钟之后，她的面前多了一个人影。

白色的衬衫外套被他拿在手里，自然地垂下来，许蓁顺着白衬衫衣角往上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影，身上的那件黑色T恤饮因为被海水浸湿之后贴在身上，吹他正在垂着眼睛看着她和她手掌心里的湿润。

许蓁转头一股脑地胡乱擦了擦自己的脸，却没想到他直接坐在了自己的旁边。

咸涩的海水味更加明显，许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还哭得那么狼狈。

裴云玦开了口，在海里灌了几口水，说话都带着海的味道，“怕我死？”

“命挺大的。”

“要被海水带走的话1前几年就被带走了。”

许蓁吸了吸鼻子，说道：“那你还挺见义勇为。”

“你什么时候来过华市。”

“大二的时候，九月份来的，当时也救了一个女孩。”

“嗯。”许蓁闷闷地用鼻子发出一个气音。

身后的门突然开了，林丽华看着坐在门口的两个人，疑惑地说道：“怎么坐在门口不进来？”

“蓁蓁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