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的使命完成了,我以后大概不会去学校了,千万别把你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我这种人身上。”
顾长亭的温柔忽然扭曲,少见的情绪失控,想用师生这层身份来划开界限,是你先越界的,是你先开始的。
办公桌上温热的早餐,你塞进糖罐里的润喉糖,暴雨天倾斜的伞面,相互陪伴的整个暑假,十天前,你精心策划的生日惊喜,太多太多,我们的交集你别想用“使命”两个字碾碎。
“你说什么呢?”
“那种人身上?”
“你为什么要迫不及待地驱赶我走?”
“看着我,回答我。”
“我不要看见你的脸,你走。”林闲渟的手指被捏得发疼,想抽手却抽不开,徒劳挣扎反而被攥得更紧。
病房陷入窒息般的死寂。
印象里小闲从来不会对她说尖锐刻薄的话,顾长亭紧盯着她,追问:“是不想还是不要?”
她只要一句话,是或否的回答。
“好难,好难,我学不会说伤人心的话,也怕你难过,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残缺的自己。”于是她照搬卿卿沉默的样子,避开质问的眼睛。
“你长大了,学会不说话了。”顾长亭垂眸,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失望地走,迫不得已地走。
她盯着顾长亭落寞的背影,看着她走,又不舍得她走,“我好矛盾。”
“咳咳咳……”轻微的咳嗽都扯着伤口撕心裂肺的疼。
然而,她的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门把手,身后就传来小闲的闷咳。
刚刚的矛盾都抛之脑后,她几乎是踉跄着转身,忍不了,受不住。
扑到床前抱住小闲,像是捧着易碎品玻璃,连拥抱都不敢使太大劲,“小闲,我知道你疼,心里难受,我知道你是想刺激我离开,我都知道……”
林闲渟转动脖子,也只有脖子能动,鼻尖蹭过她脖颈的触动,分明是在撒娇,“对不起。”
顾长亭的下巴抵在她的发丝上,感受怀中起伏的心跳,想把这些天望眼欲穿的想念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林闲渟闻着熟悉的茉莉花香,鼻尖相触却不敢再靠近半分,收紧手臂,任对方的重量轻轻压过来。
她颤着声说出违心的话,手臂却死死箍住对方的腰,“你还是走吧,算我求你了,以后都不要再来了,晦气。”
这样的打击换在成年人身上都难以接受,何况是对一个十八岁的孩子。
顾长亭盛满疼惜的眼睛妥协了,“不要求我,也别用晦气这种话推开我,我待一会儿就走。”
林闲渟仰头望着卿卿睫毛上挂着未干的泪珠,那滴欲落不流的泪水砸在脸上蜿蜒而下,是这般的滚烫。
“好想吻你,一步步占有你,可惜不能,如果可以,应该是我这辈子做过最疯狂的事情。”
顾长亭不敢回头,连转身说再见的勇气都没有,背靠在病房的右侧。
要听妈妈的话,按时吃饭,按时吃药,好好配合医生治疗,冷了添衣,别总对着窗户发呆……也没留一句。
以什么身份说呢,被驱逐的人吗?
她僵立在病房门口捂着眼睛,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将十年的眼泪都攒到了今天。
原来人在极致难过,连哭都是寂静的,生怕路过的陌生人有所察觉。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叶泛舟关切地问:“卿卿,怎么出来了?”
“姐,学校有急事,我就先回去了。”
当妈的过分清楚女儿的秉性,一受挫就用尖刺把在意的人全部推开,“是不是闲闲跟你闹别扭,赶你走?”
“没有的,小闲很乖。”顾长亭掩藏翻涌的表情摇摇头,“姐,你快进去吧,小闲没你不行,医生还在等着呢。”
林闲渟盯着斜角灯光投下忽明忽暗的背影,面对叶懿的提问像隔层毛玻璃,“阿闲,术后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卿卿的脚步声渐渐消散。
叶懿留意过僵在病房门口哭泣的女人,去年阿闲心脏病发作她也在,半开玩笑说:“感情上的病治不了。”
付医生轻轻合上记录板,“小朋友,止痛泵只能维持到中午十二点,要是又疼了及时跟妈妈说,别硬撑。”
她睫毛颤了颤,关于病情女医生有什么话都只跟妈妈说,刻意回避她,“妈妈,卿卿姐姐去哪了?”
叶泛舟替女儿掖好滑落的被角,记得卿卿红着眼眶却依旧替女儿说话的样子,“回学校了。”
林闲渟望着阳光明媚的窗外,玉兰树摇曳在风中,妈妈坐在病床前。
“嗯,总比待在这儿好。”
“闲闲,下次见面别再赶卿卿走了,去藏地的那些天她一直记挂着你。我告诉卿卿你受伤了,她调了课就往医院跑,守在床边给你换药擦脸。”
“你要感恩。”
林闲渟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大概不会有下次了,是我求她别再来的,我现在连起座翻身都困难,拿什么去主动找她。”
妈妈拍拍女儿的手,“傻孩子,真心待你好的人眼里从来不会计较更多,必有后福里的福气不是等来的,总是先苦后甜。”
“我懂了妈妈,我会找她回来的。”
“赶她走,是怕她眼里的温柔会变成刺人的怜悯,从此她看我的眼神就不一样了,我不需要卿卿可怜我。”
叶泛舟望着女儿固执的侧脸,不服输的倔强真是随老爹了,“有些话留到当面说,至少卿卿不会这么想。”
怜悯是一个人把心揉碎了,混着心疼熬成的糖,是恨不得替你疼的爱,没人怜悯才最可怜。
“想”
对啊,我要是想你了,该怎么办?
或许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闭上眼睛睡觉吧,梦里我们就能串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