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昨晚就不知跑到哪里去的思康,却忽然从院门后转了进来。
“嫂嫂,你不去么?”
他的神情甚是古怪,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傅意怜从未见过的情感。像是冰封的河面下汹涌澎湃的水流,河岸两旁光秃秃的、了无生机,河面下却暗藏漩涡。
思康的眼神从来最好懂,他有什么情绪都表现在脸上。傅意怜以为他晚了一宿饿了,招呼他过来吃糕饼。
“你哥哥进城去了,不知几时回来,思康没有一同去么?”
思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杏儿,你先出去。”
杏儿也觉得有些奇怪,行到近处看他一眼:“你今日怎么了?”
这一细看才知,思康竟双目噙着泪花,透出一股纠结挣扎。
杏儿忙出去了,傅意怜觉得他今日太不同寻常,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安:“思康,怎么了?是不是你哥哥他……?”
转念一想,男人刚出去没多久,思康怎会知道什么。
果然他猛摇头:“不是兄长的事,是你。”
“我?”傅意怜脑中忽然嗡嗡作响,反应过来思康平素只叫她姐姐,“你、你方才叫我什么?”
思康露出一丝惨笑:“嫂嫂,多年不见。”
傅意怜只觉眼前一黑,晕倒过去。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还听见少年的叹息响在耳侧。
*
身边暖烘烘的,周围似乎有好几个人在说话。傅意怜慢慢恢复意识,辨认出似乎是先生、阿南、还有思康、杏儿几人的声音。
本以为听到思康的回忆已经坠入阿鼻地狱,没成想更大的酷刑还在等着她。她有些不想睁开眼,去面对这一切。
大约过了一刻钟,屋里静了下来。傅意怜费力睁开双眸,窗外又黑下来了,大雪落满整座院子,就跟她重生回来那日一样。
“醒了?”荣山南的气息就在床畔,还是那样令人心安。
傅意怜深深呼出一口气,有些无力地撑起身体,男人忙扶住她:“你觉得怎么样,还晕么?”
思及为何这样魂不附体,傅意怜狠狠咬了下唇,几乎用尽所有的勇气问出口:“思康呢?”
荣山南一顿,垂首给她掖好被角:“去吃晚饭了。”
“他、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
男人垂下的眼眸没有抬起,尴尬的沉默笼罩着整个屋子。
心里仿佛被狠狠揪了一下,傅意怜仿佛已经被推上断头台,只等着刽子手一刀落下。
她闭了闭眼,落就落吧,这是她应得应受的。
重生后的平静如梦幻泡影,此刻平地波澜将过往的安宁尽数摧毁。
无论阿南还能不能原谅她、接受她,她都要等着,听着那个答案。
大不了她也等他三年好了,前世阿南等了她那么久,她也等他一次有什么要紧呢。
不,不是三年,是十年,还有他过身后她孤苦无依的那七年。
傅意怜仔细望着阿南的面容,想努力看清他的每一分神情变化。可窗外夜色深沉,屋内灯火幽微,她望去只看到男人一如往昔坚毅的轮廓。
傅意怜猛地攥住他的手,出乎意料的,那双向来温暖结实的手掌此刻却冰凉透骨。
“郎君…到底、有没有,啊?”
傅意怜已是满面泪痕,荣山南并不直接回答,只是也反手捏了捏她的手掌,“没什么,我去端药。”
傅意怜还要再问,阿南却已关门出去了。